第 17 章 “周不渡欠謝紓三百年的……(2 / 2)

“然後被殿下一掌劈成南瓜餅。”

“……”

男人臉色僵硬,他低下頭,然後,

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重新揮舞起小鏟子,在泥土的飛舞中,大喊起來:

“勞動最光榮!!!”

.

一座巍峨的宮殿佇立在無澗鬼域的最高處,這裡簷牙高啄,石燈在岩壁上靜靜跳躍著,拉出長長的影子。

一名黑衣青年從窗邊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重新低下頭去,聲音低啞:“需要,屬下,去,讓他們,安靜一些,嗎。”

他眉目沉靜,黑衣襯得他膚色冷白,他生得很好,一身黑色勁衣襯得他身姿挺拔,隻是可惜英年早逝,模樣大概隻有十七歲左右,渾身上下都是屬於少年的青澀氣息,隻是一雙眉眼漆黑如墨,讓他平白無故地生出幾分漠然與冷酷。

“不用。”

一個男人的聲音淡淡響起。

他的聲音很特彆,按照常理,大部分鬼修生前慘死,不少鬼修的嗓音多少帶點嘶啞,那聽起來必定是很粗糙的。

然而男人不同,他語氣沉穩,聲音裡的那點沙啞被他的沉穩一蓋,竟無端生出些優雅的意味,令人想起棋盤上溫潤的玉棋,好似說這話的不是什麼窮凶極惡、殺伐果斷的鬼王,而是一個滿手紙墨,芝蘭玉樹的君子,沉穩而優雅。

黑衣少年半跪在地上,安靜地等待著上位者的指令,像是一隻臣服後沉默的忠犬。坐在高椅上的男人手指有條不紊地敲擊著座椅上的扶手,不知在想什麼,過了半晌,等到少年腿都蹲麻了,才淡淡道:“小黑,藥要涼了,拿來吧。”

小黑聞言,抬起了頭,一聲不吭地端著藥走上前。

他眼前是一層絲絨紅紗簾,把簾後的人遮得影影綽綽,一隻蒼白的手從紅簾後探出來,接過了他的瓷碗。

那手蒼白冰涼,手指修長,指節分明,在紅布的映襯下顯得剔透如瓷器,略微有一層薄繭覆蓋其上,好看得緊。

然而小黑隻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挪開,反而去看簾後的另一個人。

紅簾被風吹得微微搖動,不經意地被掀起一角,露出裡麵的一個少年。

少年躺在柔軟的床榻上,蒼白安靜,長而柔軟的烏發在床頭淩亂地散落著,幾縷發絲被坐在床頭的白衣男人抓住手裡摩挲著。

溫暖的燭火跳動著,給少年瓷白的麵孔鍍上了一層暖玉般的光,唇色殷紅如血,身上原本破破爛爛、濕透了的衣服被褪下,小心翼翼地換上材質更為珍貴的蠶絲單衣。

他看上去單薄而脆弱,若不是平坦的胸膛幾不可微地有起伏的痕跡,會讓人以為這是一具漂亮不朽的屍體。

少年的腳踝和手腕處皆被男人套上了一根紅繩,尾段各係著枚刻著“平安”的古銅錢,血紅色的繩在蒼白的膚色上,宛若紅寶石色澤的血管,令人看了便移不開眼。

若是有人看到這兩枚銅錢,怕是會暈倒在地。

雖然看上去平平無奇,但……這兩枚銅錢恐怕是連接了另一人的生死,上麵刻滿了生死符咒,若是佩戴銅錢的人死去,另一人決不獨活。

不是瘋子,怎麼可能願意把自己的命交到彆人的手上。

但是男人卻隻是輕柔地觸碰了一下少年腳踝上的那枚銅錢,他從小黑手裡接過藥,垂下頭去,冰涼的長發垂落在昏死的少年臉頰上。

燭火的光影在他們之間跳躍著,把他們的影子拉長,好似在一起接了一個安靜而又纏綿的吻。

這道吻跨越光陰,跨越上下三百年,跨越數不清的彆離,把他們的生與死悄然無息地連接在了一起。

他笑了笑,光潔的額頭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初次見麵,好久不見。”他低聲呢喃了一句,“是是,我們回家了。”

一張紙條靜靜地放在少年的掌心裡,燭光將墨水印得暖黃,上麵的字跡俊秀,仿佛藏著千萬般說不清道不明的珍重與愛意,卻克製表達在地寥寥幾筆裡。

“慶曆六年六月初一,於此處立下債條:

周不渡欠謝紓三百年的擁抱。

——永遠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