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花崎問,“你有沒有打消琴酒的懷疑?”
她問話時我正怏怏趴在實驗室角落的沙發上,整個人困得想死,光是抬頭掃她一眼就已耗儘全部力氣,自然也沒有答話。
畢竟花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她隻是在隨口敷衍。
花崎雪,組織代號莫瑞蘭,研究組成員,現今C類管製藥物項目組頭部負責人,對她有意思的人可以從實驗室這頭排到後勤處門口。
當之無愧的白富美。
我如今所在的這間實驗室就是她出資建立的,裝修風格同組織場地如出一轍,白漆牆麵上走著儀器管線,我第一次進門時險些以為她要把我當下一個解剖對象。
此刻她正站在實驗台前,手裡握著一支試管,淺藍色的液體在冷白燈管下顯得格外冷冽。
和這種下了班還要卷的工作狂真是沒什麼好說的。
我啪嘰一下又把自己摔回了懶人沙發上,可惜老天不遂人願,下一秒開門聲響起,注定了我沒法兒在這兒偷懶摸魚小憩片刻。
“你再斷聯,一會兒琴酒就上門找你了。”
冷淡的嗓音由遠即近,我沒好氣睜眼,一罐尚有餘溫的紅豆湯就被放到了我的臉頰邊。
給我送紅豆湯的家夥身高一米八,腰細腿長,全身都束在黑色的緊身衣褲裡,即便到了室內也沒把口罩徹底摘下,而是半掛在臉上,反倒更顯得麵色素冷,不似活人。
星野,組織代號尼格羅尼,行動組利器,組成我們三人小組的最後一員。
“我的冰可樂!”
我伸手握住了罐身,抗議道。
“我的冰美式。”
三秒後,實驗台旁的花崎發出了同樣的譴責。
而將我倆點的快樂水換成紅豆湯的罪魁禍首對此充耳不聞,又重新走到我麵前站定,把他的手機遞給了我。
“我和琴酒說過了,”星野語氣沒什麼起伏,最遲後天,最早今晚,組織會發給你新的任務。你最好先睡一覺。”
他黑著屏的手機映出了我眼底的一片青黑。
“花崎跟我差不多,你看見她眼底下那層遮瑕了嗎。”我下意識就要分擔火力,想起星野的鑒彆水平後又火速改了口(絕不是因為花崎麵無表情衝我舉起了試劑),“算了,忘了你是直男。”
我嫻熟地輸入密碼,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封未讀郵件。
[Gin]:管好你自己。
我條件反射按滅了屏幕,但已讀郵件的焚毀速度顯然快過了我的手速。
總覺得自己輸了。
我乾巴巴道:“琴酒給你發了消息。”
星野“嗯”了一聲,伸手等著接過手機:“不用管。”
我宣布星野贏了。
但手機剛遞回去我就意識到了不對,反手又抓住了星野的手。
他收得很快,我隻能攏住他的指尖。
遠處旁觀的花崎險些嗆住,至少她的那罐紅豆湯放上實驗台時的聲音都比平常要響。
我對上星野疑問的眼神,隻想歎氣:“你知道自己手掌燙得能煎蛋嗎?”
簡直夢回三年前。
三年前。
大雨中的東京相較往常更為流光溢彩,車燈在雨霧中連成一片,我在舉著傘的人群中來回穿梭,抵達街頭小巷時,全身上下基本都濕透了。
一身黑衣的尼格羅尼站在小巷儘頭,那時我還不知道他叫星野。他一手接過U盤,一手遞給了我一把遮陽擋雨兩用的三折傘。
這不是行動組的作風,反倒更像情報組愛乾的事。
當你舉著傘穿過大街小巷時,人群往往隻會記得那把傘,卻記不清傘下的人。
三折傘很短,我拿過時不慎碰到了他的指尖,燙得我收手的速度仿佛搶劫。
“你知道這個溫度可以煎雞蛋了嗎?”我問。
那時還殘留幾分少年氣的尼格羅尼抬眼看我,說:“不會。”
而三年後的星野終於舍得對我多說兩個字:“應該不能。”
要不是本來就躺在沙發上,我一定會被星野氣個倒仰。
花崎倒是很快拿著醫療箱過來,把星野按在了沙發的另一側。
“三小時還不夠你躺嗎,起開。”花崎衝我揮揮手,像是在驅趕飛蚊。
“怎麼就三個小時了,”我給星野讓出空間,大驚失色,“我倆都沒聊幾句天!”
花崎很冷漠:“因為你一直在罵蘇特恩,水都沒顧得喝。你這傷怎麼弄成這樣的?”
她話音轉為嚴厲,衝著星野。
我探頭看去,星野的上衣已經被儘數解開,他的腹部本來纏著繃帶,此刻解下來,底下是觸目驚心的傷口。
“難怪燒起來了,他這一看就是清創沒做。”我往油鍋裡撒了把鹽。
“什麼時候你倆能記住我是研究員,不是醫生。”花崎冷冷道,“我隻研究怎麼殺人,不會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