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煩。”林一舜冷冷的回了一句。

醫生手抖了一下，棉簽剛剛好按在林一舜的傷口上，惹得林一舜“斯”了一聲。他這反應比之前喬煜揍他的時候直接多了，整個人都生動起來。醫生笑了，他的五官長得端正立體，笑起來也顯得陽光正直。林一舜當然不這麼覺得，但是他能聞到醫生身上淡淡的香皂味，他喜歡這個味道。

給受傷的地方包紮好，醫生直起身，慨歎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混賬弟弟。”說著，他的眼睛裡透出點懷念。

林一舜喉嚨動了動，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反倒是輕輕扯了下嘴角。

他感覺醫生在拐著歪罵自己，

“醫藥費已經有人幫你付了，路上回去小心點兒。”醫生又接著囑咐道，語氣連貫地仿佛在背台詞。

林一舜淺淺的嗯了一聲，實在不想和這個脫線醫生對話下去，醫藥費誰付的他心裡自然清楚的很。

“還有這幾天注意休息，你有點輕微腦震蕩，我……”

話還沒說完，林一舜就推開門出去了，醫生剩下的那句話遠遠的消散在空氣裡。他摸了摸口袋，發現袋子裡硬的硌手。

掏出來一看，是幾塊紅豆味的大白兔奶糖，也不知道那個醫生是怎麼趁他不注意塞進去的，這技術堪比扒手了。

猶豫了一下，林一舜剝開包裝紙，將粉色的糖果塞到嘴裡，甜味在口腔蔓延。

很好吃，林一舜垂眼想道。看了眼時間，他不再耽擱，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或許老天不遂人願，走到一半天上竟然飄起了雨，起初是很小的幾絲，很快就變成了大雨。雨點劈劈啪啪地砸到地上，濺起點點水花。

林一舜沒有傘，一路跑到最近的公交站，身上都濕透了，連帶著剛剛包紮好的繃帶都浸了水，傷口處一陣發癢。

他抿著唇，皺著眉看車站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先前淋過的雨水順著發尾不斷滴落下來，林一舜麵無表情，思緒遠遠地飛了起來。

他喜歡沈卓雲。

從小到大，隻喜歡過這麼一個人。

那是兩年前，也是這樣一個下雨天，雨水不停地下，林一舜感覺自己像一具屍體，在水的浸泡下簡直快發爛了。

他剛剛打完架回來，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看上去駭人的很，以至於路過的人都遠遠的避開，不敢和他搭話。

林一舜習慣這種冷寂，一個人站著望著腳下出神。就在這時，響起了“嗒嗒”“嗒嗒”的聲音，是鞋底踩在雨水裡的聲音。

林一舜抬頭，看見身旁站著一個穿著奶咖色高領毛衣的男生。

他的懷裡還半抱著一隻橘色的大貓，毛茸茸的腦袋搭在男生的肩膀上，愜意地眯起眼睛。他們離的很近，男生也沒有和他搭話，貓尾巴一下沒一下的挨在林一舜身上。

他戴了耳機，麵龐上滿是柔和的神情。

那麼柔軟。

被水泡過的傷口帶來疼痛感，也許是氣氛太寧靜，不同於原本死一樣的冷寂，林一舜盯著他出了神。他的視線引起了男生的注意，他摘下耳機，笑著和林一舜打招呼。

“抱歉，剛剛聽歌聽入迷了.....我叫沈卓雲。”

那笑容過分晃眼了，看著沈卓雲伸出的手，林一舜後退了兩步，退到了公交站的另一旁。沈卓雲因為他的拒絕而有些尷尬，猶豫了一下，把抱著的貓放了下來 。

這隻大橘通人性的很，從沈卓雲身上下來就一路挨到了林一舜腳旁。它也不嫌棄林一舜濕濕的褲管，大腦袋圍著林一舜的腿蹭了一圈又一圈。隔著衣料都能感覺到軟軟的觸感。

林一舜沉默地蹲下身，戳了一下貓咪的腦殼。

一人一貓就這麼玩鬨起來。

沈卓雲在一旁看著，林一舜一抬頭就看見他盛滿笑意的眼睛，好像在冬天裡一下子喝了大半杯熱水，暖和的心都要化了。

沈卓雲把帶著的雨傘遞給他，

“你....”林一舜剛要發問，沈卓雲就答道，

“我等公交，可以一路坐到家門口。”

他這麼說了，林一舜也不再追問，他很少跟人道謝，十分生硬地道了聲謝謝。沈卓雲還要說什麼，電話就響了。林一舜模模糊糊地聽到手機裡傳來一道柔和的中年女性的聲音，沈卓雲“嗯”“嗯”幾聲，不自覺露出笑容，

“知道了媽，我馬上就回來。”

是很幸福的家庭。林一舜想到，他的眼眶莫名有點發紅。

剛巧下一站的公交車也到站了。沈卓雲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撈起大橘就上了車。

林一舜手裡握著他給的傘，看著那輛公交穩穩地穿梭在雨幕，最後消失在視野裡。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雨已經停了，林一舜把濕透的繃帶拆了下來，往回家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