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後，我和裡德爾的關係急轉直下。我們一同進了斯萊特林，這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很快我就發現他在躲著我，偶爾被我抓住也總是找各種借口搪塞。總之，我們不再像過去那樣親密無間，而我甚至不知道該怎樣彌補。

無端的，我產生了惶恐。

於是在裡德爾又一次準備找理由應付我的邀請，我氣勢洶洶的扯著他的手，一路將他拉到黑湖邊。

十一歲的男孩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格外瘦弱，因此根本掙脫不開我的鉗製。

我將他往湖邊一推，再退後一步他就要掉進水裡去。裡德爾躲無可躲，隻好沉默的看著我。

“為什麼要躲著我？”我問，“不許再找理由，我要你說實話。不然——不然我就把你推進湖裡去。”

裡德爾深吸一口氣，他看上去格外真誠的說：“我沒有躲著你。但是剛開學實在太忙了，我連路都沒有太記住呢……”

“你當我是傻子嗎！”我忍不住狠狠抓起他的衣領，“你以為我沒發現你的變化？你現在虛偽的簡直讓人想吐！你不是向來睚眥必報嗎？那天馬爾福嘲笑你，你為什麼也開始假裝聽不見！”

“溫和有禮不是挺好的嗎。”裡德爾聳聳肩，並不將我的威脅看在眼裡，“況且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不變？當時被留下來的人又不是你。”

他果然還在耿耿於懷。但我沒辦法，因為舍棄了他的人確實是我，我沒法要求他來理解。

我鬆開手。

裡德爾慢條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領，他深吸一口氣：“聽你哥哥的話，好好做你的小姐去吧。少和我交朋友。”

“你明知道我永遠不會這樣做！”

“你已經放棄我過一次了。”他微笑，“在我這裡，你的保證已經沒有信任了。”

“我給你寫了信……”我啞然，低頭用力壓下鼻腔中的酸澀，“這個，也不算嗎？我還給你寄了書……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他還是沒有說話。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我終於忍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

“我會一直支持你的。以後，我會一直都陪著你的。我保證。”

裡德爾想了想，忽然笑了。

“好啊，”他說，“你要記住你今天的話。我的信任很珍貴，這是最後一次了。”

*

如果是現在的我，一定能一眼看穿他野心勃勃。隻是原諒當時我還太年少，滿心歡喜的以為他已經再一次接受我。

殊不知這一句話，為往後許多年裡發生的那些事都埋下了禍根。裡德爾還是那個裡德爾，隻不過在他的衣櫃被燒毀的那天，他在鄧布利多嚴肅的目光中學會了偽裝。他學會用彬彬有禮的假麵偽裝自己，卻仍舊是睚眥必報的怪物。

我是他複仇的一個對象，也是一個另他愛恨交織的對象。

那之後我總是跟著裡德爾。德克斯特多次明裡暗裡的告誡我要離他遠些，但家人的忠告最終還是沒能抵過十餘年的陪伴，我自以為已經將裡德爾看透，隻是那些人不懂他而已，卻不知道被騙的團團轉的人正是我自己。

這兵荒馬亂的一年來去匆匆，很快就到了聖誕節前夕。裡德爾當然選擇留校，而我義無反顧的留下來陪他。

留校的前一夜，我們破天荒在休息室裡聊天。裡德爾坐在角落的沙發裡，背對著窗戶外是深不可測的黑湖湖底。

“你應該回家的。”他說，“這麼重要的節日，應該和家人一起。”

“可是你一個人。”我說，無所謂的踢掉皮鞋，盤腿坐在沙發上，“我想陪著你。我們之前說好了。”

裡德爾再一次露出那種讓我看不懂的表情。

“在你心中，我很重要？”

“那是當然！”我重重點頭，“你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比家人還重要嗎？”

我被問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好在裡德爾似乎也沒有期待我的答案，他轉頭看向窗外，輕飄飄的說：“回去吧。”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於是他又說了一遍，宛如歎息：“還是回去吧。”

“……為什麼要趕我走？”

“不是趕你。”他無奈的笑了一下，“你剛回到埃弗裡家族，理應和他們多相處。畢竟你們才是真正的家人。”

“可你是我的朋友。”我固執的說，“而且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這不一樣。”

他難得溫和，漂亮的宛如黑曜石般的深邃眼眸安靜的望著我。“你應該回家陪陪家人的，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可我不想再拋下你了。”我說，“我們已經分開過一次了。”

“我們已經不是孤兒院的孩子了。”他終於不耐煩起來，“我不再需要你了。就這麼簡單，霍格沃茨可以為我提供一切。”

我徹徹底底說不出話了。

他又柔和下嗓音：“好了，彆鬨小孩子脾氣了。我保證會等你回來。我不會生氣的。向梅林發誓——你放心。”

良久，我點點頭：“好。”

*

曾經拋下裡德爾的愧疚幾乎將我壓垮，以至於這一整年我幾乎每天都在被自己不斷譴責著。所以隻好選擇一個最愚蠢也是最有效的方式——纏著他，給他當一整年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