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 適應(1 / 2)

長壽令 午間明月 7074 字 1個月前

今日的雨來得迅猛,小販們手忙腳亂收了貨物就匆匆跑回了家,再加上天色也漸暗了,諸多店鋪也都關門打烊,唯有幾家酒樓客棧仍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幸而街道上還漂浮著花燈,不至於叫人看不清路摔了跟頭。

悅來客棧的小二打了個哈欠,在櫃台處往外張望,見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而且還下著大雨,又伸個懶腰,估摸著再過一會兒就去關門了,便如此一手撐著臉在櫃台上瞌睡起來。

“一間客房!”

彼時突然跑進來一個人,那人大叫一聲讓小二立即從清夢中被驚醒。小二快速將這人打量一番:全身都被雨淋濕了,裙角處還滴著水;幕籬也濕得似乎能擰出一大碗水來——如此,似乎也能瞧見裡麵一張臉;細看身上衣服竟是破了好幾處,看上去也穿了有些年頭;一手還戴了一隻賦監鐲……

——怕是個落魄無錢的外來之人!

小二準備抄起身後的家夥趕人時卻見對方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小木箱,打開一看:裝著百枚刻有“壹佰”、“伍佰”等字樣的靈源石。

如此小二立即換了一副嘴臉。

“這是天字一號的鑰匙!”小二取出一麵鏡子似的物件,在那人的賦監鐲上輕輕一掃後便從櫃台裡取出一把鑰匙,作勢便要雙手奉上一般慢慢送過去,口中還道:“二樓左拐第三間便是,貴客請收好這鑰匙,若是有什麼……”

那人似乎嫌他囉嗦,待小二說出了位置後直接從小二手中奪過鑰匙飛奔上了二樓。

小二還在喊:“若有什麼事,貴客儘管吩咐便是!”

雖回應他的隻有‘砰’的關門聲,小二臉上仍是笑意,便照著那麵鏡子上所呈現的字在冊子上記檔,細細記著這位客人帶來的靈源石,不敢有所造次。

來人正是迷了路的司月。

她剛走出第三家當鋪的門,往外走了幾步,還來不及捂熱這兌來的幾箱靈源石,這一場來得毫無征兆的暴雨將她淋得個措手不及,於是連忙鑽回了當鋪;問了當鋪裡的夥計最近一處的客棧後便飛也似得逃了出去一時心急,竟也忘了避水符;小跑了十幾步後便忘了那當鋪夥計指的路,再加上天色昏暗使得她也腦袋昏昏漲漲,哪裡還分得清東南西北?

幸而誤打誤撞之下讓她遇到了一家還未打烊的客棧。

彼時她身上的衣服濕透了,竹簍裡的棉布、乾草等也都好似淌了水般,急得她恨不得直接衝進彆人家裡去避雨。

進了臥房,司月取下幕籬晾在一旁的木架上,召出界火來在底下烘乾它,順帶將竹簍放下,將裡頭的可憐巴巴的小狗兒也烘乾了;又脫下了外套等掛在屏風上,瞥見一個衣櫃便走過去查看一番,沒想到居然還有幾套乾淨的衣服和兩床新被褥。

司月便就著這被褥在角落裡鋪了一個小窩,再將竹簍裡的幾隻乾得差不多了的幼狗一一抱了出來放到那小窩裡;再從物空間取出剩餘的乾糧和水,分彆用兩個白瓷盤子裝好放到一旁——待它們醒來也不至於沒有一點吃食又嗷嗷亂叫;最後再布下一道結界防止它們亂竄亦或是被人發現了。

“樓下的!”司月戴上幕籬後衝出去倚在木欄上招呼方才的那個小二,“麻煩打幾桶熱水上來!順便備上飯菜——”

待小二應了聲,司月又鑽回客房,才收回界火,夥計們已經提了幾桶熱水上來。

進來的卻是幾個婆子,她們向司月笑了笑後提著水桶進了臥室,隨即便將臥房與主廳之間的珠簾、紗簾與布簾一齊放了下來,然後才吩咐外頭的小廝將熱水與浴桶抬了進來,做完本分的事便自覺退了出去。

司月鬆了口氣,拂袖一揮,角落裡的狗窩才顯現出來,幸而她反應及時,否則叫那些婆子瞧見了之後下去又要與彆人說嘴,傳了幾天定是會傳成她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司月又召出界火,分了一團去烘烤衣物,另一團則飛向狗窩,免得又被這雨天給染上了病。

外頭的門已經關好了,走廊上也沒人駐留,司月仍不放心,走出臥房又將橫木掛上了去,轉過身才發覺這裡多了一道屏風。

司月取下幕籬繞過屏風,卻見浴桶中已倒了熱水,她伸手下去探了探,許是調過了水溫,夠她泡上些時候了;浴桶旁又放著一方小木桌,桌上擺著幾個小竹筐,裡頭放著花瓣藥料,旁邊還疊著幾條乾淨的素布;另一頭也添了個小木架,架子上放了幾個暖爐與幾盒胭脂水粉;餘下一邊則支起晾衣架,上頭晾著她那件濕透了的外套,底下則是一個爐子,司月見那火光不對,走過去掀起衣服一角,這才瞧見裡頭不是炭火,而是十幾個赤色的石頭,散發著光芒與熱量,這便是耀石了罷。

“倒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不過是一箱子石頭便這樣周到……不過話本上似乎也是這麼寫的……”

司月褪去衣裳晾在木架上,進了浴桶後暖意自腳底漸漸升起隨後包裹住全身,司月依在木桶邊上長舒一口氣,浴桶中升起的熱氣將寒意驅散乾淨。

她微微抬手,看著上麵交錯的疤痕——如今已褪去了顏色。

另一手輕輕貼上去,輕輕撫摸了幾下,而後她便略微皺起了眉——傷疤已存在許多年了,現在並不感覺到疼痛,隻覺得心口不舒服罷了,倒也無大礙。

漸漸,司月覺著困意襲來,便靠著浴桶睡了過去。

……

——“為何要我喚你……‘兮兒’?司月這個名字不是挺好的……好吧,喚你兮兒便是!”

——“你不開心嗎?不開心的話,以後就不要再來這裡了,他瞞著你的身份替你受苦……”

——“兮兒,今日起,你我即為夫妻,共為一體。我不負卿,此為一諾;同生同滅,此為二諾;此心尚在,此心不移,此為三諾。”

——“兮兒,我這是為你好!隻需要將你的靈魄移到另一個身體上,‘它們’就不會再找上你了,‘它們’要的,隻不過是一副軀體!”

……

司月驚醒,忽得從浴桶裡站了起來,手指虛握,掃視周圍一圈,恍然發覺手中並無武器。

才過幾盞茶功夫,桶裡的水也隻剩一分餘溫,原來是底下的耀石沒了靈力供給便不再發熱了。

又是這個夢,夢中是那人的臉,那人的聲音。

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這幾句話,僅這個夢就叫她心痛如刀絞。

司月拿了一塊乾淨的棉布擦乾了身子後又尋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換上。

聞著雨聲漸小,司月便走過去推開了木窗,本以為外麵應是漆黑一片,所見卻仍是燈火通明。

外麵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麵上印著星星點點,然而此時烏雲未散,雨勢雖減了許多但也仍在淅淅瀝瀝下著。

司月微微垂眸,一眼而去,千百星辰浮在水麵上,高低不齊,似有忽入仙境之感。司月眯起眼,細細看著近處的“星辰”,形如倒垂著的半開蓮花,中間不知鑲了什麼,發出耀眼的光芒,而這耀眼的光芒又被外麵做花瓣的琉璃所截,故而落到司月眼中的光已柔和幾分。

雨點落在外層的琉璃上,發出玉佩相擊般空靈的聲音。

如此一場雨,竟也能從中窺得一分趣味,倒也驅散了司月心中的幾分煩悶。

門外的婆子敲了敲門,司月收回目光走過去放下橫木後待得婆子進來。

隻見婆子立即將提進來的食盒放在客房的木桌上,身後的小廝開始撤去屏風、浴桶與那些小架子,婆子則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擺在桌上後便退了出去。

司月走到木桌旁拿起竹筷,不知從何處下筷,心中煩悶又湧了上來,於是放下竹筷,挑了幾碟帶了肉的菜到那角落裡,輕輕放在小狗麵前,起身又將一盆飯端了過來。

許是這幾碟菜吸引力極高,幾隻小狗一一從睡夢中醒來爭奪飯菜。

“你這樣將食物給這些小東西,真是白費了……師傅言錯,心善是好的,你能明辨是非善惡,已然不錯了。”

幼暝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司月一聽,心中驚喜萬分,猛地轉過身去,卻見後方空空如也。

“師父!”小女孩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司月再度轉身,所見隻有幾隻小狗。

自方才泡在浴桶起,浴桶中的暖意包裹住她全身時,便有了這種感覺。

太溫暖了,溫暖到讓她產生師傅仍緊擁著她的錯覺,可一閉上眼,便閃過師傅慘死的模樣;曾經無家可歸的情景又重新湧現。

眼前重映著那一幅又一幅的畫麵,甚至還有不屬於她記憶的一部分也再度侵襲。

原來,陰陽相隔的感覺便是如此了,宛如將她淩遲一般,一點一點地摧殘著她,撕心裂肺。

若非心中仍有一根柱子撐著,她怕是最後的理智也會被瘋魔吞噬了。

司月深吸一口氣,從木架上搬起花盆放到床邊,手中施以靈力,而後一株淡紫色的植物迅速從土壤裡鑽了出來,而後迅速生長、分支、開花,結成的是一朵豔紅的花,花蕊衝出花瓣的包圍後吐出一縷淡紫色的塵霧,司月再為角落的狗窩設了一道結界然後釀蹌著走到床沿,而後倒在了床上。

這朵花會開一個晚上,至次日天亮時便會迅速枯萎凋謝,不必擔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而這些塵霧也能稍稍緩解她的夢魘,不至於每每夜半時分驚醒數次。

剩下的事便隻能等明日再做計劃了。

……

司月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一片混沌,時而又有霓光閃現,好像是在一個神秘的空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