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 木屋(1 / 2)

長壽令 午間明月 6908 字 1個月前

某處山澗中。

陡峭的崖間泄出一股洶湧的冷泉,自百丈高處傾瀉而下,水花不斷脫離本源,在空中飛濺,鳥啼聲在這幽穀中顯得格外空靈。

蛟龍伏在河中,任由冰冷的瀑水拍打在它的鱗片上,激得它身上以及周圍的鳥雀亂飛。

陳昭從蛟龍頭頂上跳下來,取下濕潤的鬥篷,給了它一個刀眼後不再去理會這些小惡作劇。

他雙手合一,將靈力凝聚在掌心,頓時有一陣熱浪自他手心湧起,熱浪帶走將謝未謝的花葉,甚至逼得蛟龍往後挪動巨大的身軀,引得它不滿哼了聲。

陳昭瞥了它一眼,淡淡道:“抱怨什麼,方才是誰差點失控了?”

蛟龍又哼一聲,在陳昭開口前猛地甩動身體,將身上的水一並甩給陳昭。

陳昭卻不受它影響,手中依舊凝聚靈力驅散身上又多出來的水。

隻見點點水珠從他的衣服以及發間脫離出來,懸掛在他周圍,末了又凝聚在一處。陳昭暗暗發力,指揮水團襲向蛟龍,蛟龍被打得措手不及,不滿吼了起來。

“嚷嚷什麼?若是你驚動了山間的明視道人,我可不會再護著你了。”

聞言,蛟龍立即噤聲,整條龍都焉了下去。

陳昭嗤笑一聲,道:“還真是怕軟不怕硬。明視道人也沒什麼不好,隻是你眼光變了,變得挑剔了些。誰叫你當初要招惹明視的?如今你已然成了明視的死對頭,又有哪個會給你好臉色?”

長歎一聲,陳昭幽幽道:“龍性本淫,難得有一個專情的……害怕兔子厭棄自己,可惜明視早已摒棄七情六欲,隻聽得穆芊芊的話。”

蛟龍無力的趴在河中,微微吹了口氣。

陳昭有條不紊地撚起又粘在衣服上的花花草草,道:“怎麼,你也想學你爹那一套?若真是如此,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蛟龍低吼一聲,陳昭的動作一頓,隨後沉聲道:“他不是我父親,我早就說過了,我生父名為昭語,不是那什麼夜於桑。”

它擺了擺尾巴,忽然間感覺有個小東西掉在自己的身上,看見那東西的模樣時它內心笑了笑,悄悄將這小東西藏了起來,隨後提高了聲音又吼一聲。

陳昭皺眉,將手上的花草枝條扔向蛟龍,冷冷道:“我們自然感情深厚,方才隻因我未露真容,她自然認不出我。倒是你,險些壞了事。”

蛟龍眯了眯眼,冷哼一聲。

聞言,陳昭戲謔道:“你一條活了千年的龍還跟四個小東西過不去,心眼也太小了。莫非你是指望明視圖你脾氣古怪還是圖你那石子兒大的心眼?”

蛟龍一聽,頓時惱怒起來,正要發作時又冷靜下來,它稍稍仰起頭。

陳昭見狀立即向後退幾步,警惕地看著它。

然而蛟龍又頹了下來,哼唧幾聲。

他耳根子紅了紅,不自然地咳了一聲,道:“求學時本就是我真正的模樣,何來特意變化之說?”

雖看不到陳昭麵具之下的表情,蛟龍大抵也猜到了幾分,見著陳昭灰白的長發變為青絲,於是又呲牙白了他一眼。

陳昭眼睛看向彆處,故作淡定道:“隻是如今要隱藏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罷了。好在我也不曾引發何種禍事,也不曾……”

似是想到了什麼趣事,他低聲一笑,繼續道:“不曾初次化形就無法控製身體,掉進人家兔子窩裡去。”

蛟龍的爪子不自然地蜷了起來。

“不曾一而再再而三地誤入明視的……”

蛟龍環成一團,好似一句話也穿不過堅硬的鱗甲到它耳中。

“罷了,不拿你當笑話了,今日的安排大概是作廢了,全是你那什麼不曉得從哪本話本裡看來的餿主意……”陳昭還要說,餘光瞥見蛟龍用尾巴甩來一個白色的小東西,陳昭伸手接住那個物什時聽到了蛟龍的嘲笑聲。

他握著那隻有一道細長的劍痕的白玉瓶,眸色又暗,許久才低聲安慰自己:“隻是我未露真容罷了。”

手上的力度卻大了起來,那道裂紋不斷蔓延到瓶身的各個角落。最後,他又收了力,將這瓶子扔給蛟龍,道:“歸你了。”

蛟龍“不情不願”地收好白玉瓶,又哼了幾聲。

陳昭揭開麵具,讓其靜靜呆在頭頂,麵具兩側的流蘇貼著長發下墜。他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旋即一幅長長的空白書卷自他掌心上的空間裡飛了出來,再形如一條真正的遊龍一般飛向蛟龍,繞著蛟龍盤旋幾圈後不斷收束,觸及到蛟龍的鱗片時空白的書卷上顯現出金色的符文;又見蛟龍的身軀不斷縮小,四肢五官脫去龍形,漸漸成人型。

若是忽略頭上墨色的犄角以及臉頰上未徹底消退的鱗片與獸紋,誰又能想到眼前這皮膚白淨如瓷、身著墨色泛綠長衫的七八歲大的娃娃原來是條嘴欠的蛟龍?

那長長的空白書卷正是化作娃娃身上的長衫與脖頸間淡淡的光圈,不消多久,這光圈又漸漸褪去光芒、墨藍色的符文代替了鵝黃色的符文。

娃娃打量了自己沾了花草泥土的雙手,全然沒有注意到轉身走人的陳昭。

待它反應過來時,陳昭已幾步飛躍至小山頂上。

“喂——你走什麼呀?”

“報酬已經給你了,我不走還等著你再從我這兒大撈一筆?”

娃娃努努嘴,但依然衝他笑了笑:“那就祝你萬事順利唄!”

難得聽它說一句好聽的話,陳昭輕笑:“多謝。”

“還算識相!”娃娃朝陳昭揮手告彆,隨後它凝聚靈力深呼一口氣,刹那間就有無數的花葉充盈在這幽穀間,隱約又聞幾分細微的龍吟之音。接著,娃娃跑到湍急的河道邊,縱身一躍後消失在綠葉之間,隨著風與水的方向遠去。

……

司月輕哼著前些日子聽來的小曲兒,坐在岸邊上將粘在身上的花草枝葉擇乾淨。又見四隻小狗兒在打架,她便動了壞心思:將吵得最凶的那隻拉過來,把堆放在一旁的花花草草一齊撒在它身上,末了還伸手彈了彈它的腦袋。

然而它們是不懂的,隻是飛也似地跑進了花海中。司月歎了口氣,起身看向對岸:岸邊儘是火紅如丹的楓林與底下青翠的灌木叢,樹枝上掛了許多或黃或綠的竹筒,隨風而起時削弱了崖間的水聲。

司月看著江麵上那座木橋也隨著水流與風勢輕輕擺動,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後再去細看,隻見木橋正好端端地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她輕“嘖”一聲,忽略憫離劍柄上殘餘的白瓷粉末,反手握住憫離的劍柄用力擲向那座木橋。

果不其然,那木橋宛若一張柔軟的布匹隨著憫離的下刺而驟縮,集於一點下陷入水中。

是秋水長天卷。

司月抬手,紮入江底的憫離破水而出,秋水長天卷也隨之解開束縛慢慢上浮重新舒展開來,最後恢複原樣。

這秋水長天卷名取自外域長文中一句,由誓君隱士所創,隻需向其中注入微許靈力便能長久呈現卷上景物,平時隻做裝飾一用,若遇緊急情況還能一充障眼之物。

司月眼前這秋水長天卷所現景色倒算上乘,美中不足大抵還因它僅是一幅殘卷,未能將畫像真真正正呈現出來,譬如方才那一劍就能讓它原形畢露。

而那相補充的落霞孤鶩卷僅誓君隱士所有。

司月心中頗喜:她擁有的落霞孤鶩卷早已堆積如山。

但是她不想也不能拿出殘卷來補全這片天地景色,縱使渡河不成。

於是司月挽起褲腳踏入江中。

江底鋪滿了大小形態各異的鵝卵石,大片長滿了青苔,些許底下藏著小蟹小魚;江水冰涼,才到司月的小腿處;江水平緩,全然不同於崖下那般喧囂與湍急。

司月的褲腳挽上去了卻又不時往下掉,趁她不注意就浸入水中,才走了十幾步,司月便徹底任它在水中遊蕩,餘心隻顧及撫平被風吹起的發絲。

她往後看了一眼,忍俊不禁:岸上四隻小狗見她離開江岸,一個個都想跟上她,但似乎不曾碰過水,心中又焦急又害怕,急得在岸上團團轉,又不時衝她叫幾聲。吞棗則不知從哪兒尋來兩個新鮮的果子,雙手各抓住一個果子的枝梗後邁開小短腿跑向司月,隨即聽“撲動”一聲,吞棗已跳入水中,借著漂在水麵上的果子浮上水麵,水底下的小短腿則費勁力氣劃動,慢慢遊向司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