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 啟程(1 / 2)

長壽令 午間明月 6264 字 1個月前

陳昭打開門,將洗好的衣物晾在屋簷下的竹竿上,考慮一會兒又覺得不妥,於是又將竹竿移到院裡。

轉身,他瞥見門口仰頭張嘴咬柳葉的阿花,但它又不咬斷柳枝,隻在上麵留下深深的牙印子。

靜若與戎,動若融明。

陳昭咳了一聲,阿花立即後退幾步,抹了抹嘴,好似這柳葉與它無關。

見它這樣子也不好說它什麼,陳昭教訓的話又立即咽了回去,轉而問道:“你怎麼起這麼早?”

阿花吸吸鼻子,艱難開口:“明視,柴火濕……了,餓,買吃,的,沒錢,你要。”

“……”陳昭皺了皺眉,加重了聲音道,“這可麻煩了,火也燒不了,還等著吃早飯。要回一趟天城,沒有錢,來找我要。”

他看向竹屋。

它未察覺到陳昭的目光,隻是點了點頭,伸出雙手,眼中希冀的光芒照在他身上。

“你知道要買什麼?”

它點頭,從懷裡取出幾張薄紙展開給他看。

“十碗陽春麵、三斤包子、二十五碗糯米團子、白粥四碗、張記鋪子的酥餅十四屜……”陳昭邊念邊俯下身,似乎認為是自己看錯了,又重新念了一遍,最後他詫異問道,“怎麼這麼多?”

阿花搖搖頭,答道:“這,我的,底下,不是我,的。”

陳昭皺眉,問道:“你老師知道你吃這麼多,不會停了你的錢嗎?”

“啊,”阿花搖搖頭,笑著說,“不,會!老師,給,好多好多!石頭和,有畫畫字字的,紙。”

“行……”陳昭摸出一個袋子遞給它,又另外囑咐,“賬記你老師頭上,幫我也帶……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好……”

阿花靜靜看著他跑進屋,立即又跑回去跳起來去咬剩下的柳葉。

陳昭很快回來,阿花又乖乖站定,他細細叮囑:“兩碗麵,少油少鹽,多菜多肉,不放辣。另外要兩罐茶葉,要是忘了我可就不再另外給你零花錢了。”

阿花朝他做了個鬼臉,又從他手裡接過錢後領著青鹿走了。

此時那些小孩大概也還在睡夢中,明視自然是徹底醒了,不然阿花也不會來找他。

他又走到小廚房一側,看著那一堆淋了一夜的柴火,惋惜片刻後將這些搬到院子外頭堆靠在籬笆上。

應該會有……

稍候一個時辰,待雨後初陽灑下,照在這些木頭上時,一連聽到“哢哢”的聲音從木塊內部傳來,木頭表麵也出現一些細小的裂縫,幾片綠葉從中伸展出來。

“兮兒,快出來看看!”陳昭喊了一聲,半晌也不得回應,疑惑之下他又喊了一聲“兮兒”,依舊沒動靜,他隻得轉身回去,卻在房門口看到司月半抱著暖手袋坐在床沿,懶懶打了個哈欠,又因著實困得不行,身體慢慢向前傾。

他眼疾手快將人撈回床上,低聲問道:“怎麼越來越嗜睡了?到冬天了可怎麼辦?”

司月不滿地將錦袋甩開,抱怨道:“好苦啊陳昭,你給我灌了什麼藥,怎麼還是苦的啊?我好不容易才睡著,你怎麼……怎麼成天惹我不痛快?”

陳昭無奈笑道:“昨夜你可是答應了自己喝下去的,之後不是還吃了塊甜糕嗎?”

“甜糕……甜糕也變成苦糕了,不算數,還是你理虧。”

“是是,我的不是。”他笑著把司月拉起來,將矮櫃上的釵環也一並帶走,半推半就到窗前坐下,他連哄帶騙道:“等會兒若隻你一人還賴著不肯起來,彆說她們,我也會笑話你。我自然知道近日來你對有困乏,接下來也是……過些日子我備幾份冰果子,趁徹底轉涼前讓你痛快。”

“冰果子?”

“北城劉、李鋪子互為對家,又同以販賣冰食為營生。近日兩家人換了掌櫃,新出的冰品也是……挺不錯的,對比之前確實多了趣味,前日新出的‘行陽蓋雪’與‘青梅訪蹤’就不錯。不過這製法僅有各家掌櫃知曉,或許我可以試著做一份……”說著,他邊拿出塵封已久的梳妝盒,用打濕了的帕子擦去上麵的滯塵,擺在司月麵前的桌案上,須臾,他又心虛般收好鏡子,趕在司月懷疑前扯了新話題,“過些日子將那些……東西還回去吧。”

“啊……什麼東西?哪些東西?還給誰?”

陳昭用梳背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反問:“近日的吃喝玩住,該給人家還回去吧?”

司月點點頭,但又疑惑起來:“還給誰……啊?”

“既然她不在,那你應當見過那位化名為‘織夢’的姑娘了吧?”

“唔……織夢……”

“拍賣會上的那位。”

“拍賣會……”

“罷了,坐好,”陳昭替她梳順頭發,又道,“你若忘了便交給我,我去同那人些說。畢竟利用了人家的身份,做了些錯事,說了許多胡話,可是要讓她傷心許久的。”

“錯事?”她偏過頭,疑惑地看向他,“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嗎?”

“大概是又忘了……”陳昭歎了口氣,解釋道,“你還記得當時你給織夢的簪子嗎?據我所知,織夢籍貫一直在蒼梧與清城間轉換,是後來一件……令人惋惜的事兒,叫她逃到了臨近的樞城。此後同宮月兮一道遊曆朝問,最後到了天城。至於那簪子,含義匪淺,宮月兮也一直堅持不送她首飾。而你那日,恰好暴露了你的身份。”

“簪子,宮月兮……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我為何會同這人扯上關係?”司月慢慢打開物空間,從裡麵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怎麼我會有那麼多玩意兒?”

陳昭看她她有些沮喪地嘀咕道:“還以為我發了一筆橫財呢,原來是彆人攢下的。”

“錢財乃身外……”陳昭的手一頓,驚覺自己險些錯過重要信息,忙問,“宮月兮你也不認得了?!”

“我……應該認得,她……嗎?”

陳昭皺眉思索,手上已編好三縷細辮,又同餘下束成一股,再有一頂發冠、一支木簪彆住。

他問道:“如何?既要深入幻靈境,便要除去繁瑣物件飾品。至於宮月兮麼,大概是中間有什麼變故讓她‘起死回生’了。”

司月卻震驚在彆處:“起死回生?她,她死過一次?”

“大約是這樣,不如我托穆芊芊再去司刑寺查一查,若還有她的信息,便應是如此。”

“這算是以公徇私了吧?”

他解釋:“不過是查查她是否幸存,誰去都可以。不過近日我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得空,你要同那些小孩兒一道了……況且穆芊芊也喜歡管這些有些複雜關係的小事,倘若此次不拜托她,日後定會抱怨許久,這性子同她兄長一般。若你們還能再見到或許又能多一位知己朋友,不管是武力切磋還是史策辯論……在古靈精怪上,你們也很像。”

司月笑吟吟看著他,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古靈精怪一點呢?還是個小古板。”

陳昭捏了捏她的臉,也笑道:“一個古靈精怪的就夠了,再多一個隻怕夫子又要頭疼了。而且,我也算不上……古板吧?我倒覺得自己也有挺活潑的。”

見司月莫名的笑容,他少了幾分底氣:“是,有點吧……”

司月笑出了聲,陳昭反而局促起來。

“我去洗漱了。”

“隔間備了熱水。”

“知道了。”

司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似是安慰,便笑也不藏地走了。

陳昭提醒一句“衣服放在旁邊的櫃子上”後開始思考自己近日是否又過於嚴厲了,但又想到自己的確忙著與供島上的事,心下了然,不由得將怨氣撒在那幫不安分的奉夜身上,接著想到昨夜大雨的起源,心中不滿愈烈。

直至一道漸漸明晰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來:“……陳昭,陳昭,昭昭?晨哥哥?在想什麼呢,怎麼不理我?”

陳昭回過神,隻見司月站在他身旁,不時扯扯他的衣袖,又伸手勾勾他的手指。

他有些遲鈍地開口:“在想事,怎麼了?”

“你剛剛是不是喊了我?”

“啊?”陳昭眉頭微蹙,須臾又舒展開來,眉眼彎彎,牽過司月不安分的手,輕聲道,“同我來。”

到了院子中,陳昭鬆開手又去撿了一把還滴著水的柴火,領著司月繞過籬笆到院子外。

原先放了木頭的地方隻有一點點木屑,陳昭又隻好照著先前一樣擺好木頭,拉過司月躲到一旁靜靜等待。

依舊是陽光傾瀉,暖意沁入心脾。不過須臾就見木頭上開始出現裂縫,從裡頭探出芽來,不多時又伸展出兩片葉便不再變化;再然後,木頭被撐破,濺起的木屑四處亂飛,從裡麵爬出一個通體晶瑩的小人來。它們大都顏色、大小各異,大概分青、粉、白、黃四種淡淡的顏色以及高矮胖瘦的區彆,其餘也並無異處——皆是一頭四肢、五官俱全。

陳昭湊在司月耳邊低聲解釋:“這是遠釀族,隻在經夜雨浸潤又逢秋日暖輝以及靈氣充裕的斷木中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