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斐然相公，你要將小少爺帶到哪裡去，我故事還沒有講完呢，喂！”蓉兒還在這邊叫著，斐然卻早已抱著小團子走了。

小團子一時不察，被斐然擄走，這時回過神來，鬨著要聽完故事。

“你還小，聽不得這些。”

小團子不通，為何聽不得，明明蓉兒他們總聚在一起將故事，柳巷的其他姑娘也是，還總講著給來客聽，客人們也大多歡喜，總會給許多賞賜。

“斐然哥哥，什麼是月老，什麼是夫妻恩愛，什麼又是山盟海誓？”

斐然停了步子，此時清風徐來，吹起斐然的發絲衣擺，也將楓葉吹落幾片。

小團子忽覺困意，眼眸掙紮幾下，還是合上了。

迷蒙中，隻聽得斐然的聲音飄散在微風中。

他說

你長大就知曉了…

雲璿長到八歲的時候，老鴇給他請了個教書先生，主要是教他打算盤，記賬，雲璿非要斐然陪著他，老鴇無法，便隨他去了。

柳巷除了冬日，其他季節夜間常常歌舞升平，熱鬨非凡。

雲璿分外喜歡這種熱鬨，總是夜不歸寢。

長此以往，他白日裡便蔫兒了，日日在課堂上打瞌睡。

教書先生是平日裡給姑娘們寫曲子的，老鴇也算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自不敢訓斥雲璿。

在教書先生的求助下，斐然日日白天督促雲璿，夜晚去柳巷各個花房、花街上將雲璿逮回來，雲璿隻覺得斐然在同他嬉鬨，甚是有趣，夜夜藏的起勁。

隻是有一天，雲璿躲在柔兒姐姐房內，從窗戶中偷偷扒出一條縫兒朝外頭看時，等了足足一宿，卻沒有見到斐然。

雲璿第二日去找斐然時，也不見房中有人。

當丫鬟小廝們找到雲璿時，雲璿已經哭濕了半邊被子。

老鴇知道了，也甚是氣憤，覺得斐然是個白眼狼，又覺得自己白養了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將雲璿都嚇著了，一連病了三日，嘴裡還不斷念叨著斐然哥哥。

有人說斐然偷偷逃走了，又有人說斐然一個半大的孩子，自己一個人逃不掉的，定然是家人尋來了，帶走了他。

還有人說斐然是在找雲璿的時候，失足落水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個突如其來闖入柳巷的少年，就像他來時那樣，又突如其來的消失了。

大雪已嘩啦啦的下過了六個年頭。

這天，在燦爛的陽光下，柳巷迎來了新的客人。

他麵若冠玉，爽朗清舉。一襲素色衣裳穿在他身上，襯出了飄逸清空之感。其腰間還陪著一把劍。

這一下子引起了整個柳巷的矚目。

其間，最大的一處樓宇，一扇窗戶緩緩啟開，來人靠在窗沿上，懶懶的往下望。

但見那男子目不斜視，徑直的走向這方樓宇之下，門口立著的姑娘們同他調笑，他隻笑笑，卻不接話。

進了門，要了間上房，卻不要姑娘。

當一錠銀子從男子手中拋起時，排成排推搡調笑的姑娘們呼吸一滯，眼珠子整齊劃一，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錠金子，突然一雙手接住了那錠金子，並拿到嘴裡用牙咬了咬，掌櫃的旋即裂了嘴，一邊說著奉承話，一邊指派著蓉姐兒領路。

姑娘們齊齊哀歎一聲，悵惘這錠金子沒落到自個兒的口袋。

六載已過，蓉兒姐也是紮紮實實的長了六歲，卻依舊像六年前一樣，聒噪非常。

當年斐然覺著她聒噪，還老是講一些小雲璿聽不得的話，現在竟陡然升出一份懷念來，恍然間，仿佛自己從未離開過柳巷，隻要自己上樓梯的聲音響起來，小肉團子就會飛一般撲過來，抱住他的大腿，期期艾艾的訴說自己有多麼多麼想念斐然哥哥。即使他們那個時候，幾乎天天粘在一起，但在雲璿心裡，一晚上未見麵，便是好久好久了。

現在回想起來，過往種種，竟如同南柯一夢，有種水中泡影的不真切之感。

二人行至二樓，一扇門突然動了一下，斐然緊盯著那扇門，看著一位婢子端著食盤出來。

斐然失落的轉過頭，光線在睫毛的遮蓋下現出一片陰影，將他眼中的情緒掩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