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
黑色外勤車疾馳在返回東京咒高的公路上。
“我之前看到簡曆的時候，真是吃了一驚呢。”五條悟的聲音幾乎是貼著我的頭發響起，“沒想到香港那邊會派一個‘普通人’過來。最近日本咒術界可不太平哦。”
我膝蓋並著，雙手交握搭在膝上，聲音和和氣氣的：“是，我聽說了，因為天元大人的緣故，結界不太穩定，而且湧現了大量二級以上的咒靈。‘東西’我已經帶過來了……五條老師？”
我趕緊抓住粉丘比的一隻長耳朵，另一隻長耳朵被五條悟捏在手裡。
“總覺得這個兔子玩偶特彆討厭，我可以丟出去吧？”
他說著另一隻手已經按下了窗戶，冷風灌進來。
粉丘比眼睛對著我，儘在不言中。我心裡暗道可惜。
“五條老師真是愛開玩笑。”我從男人手中扯回裝成無辜布偶的粉丘比，“平時也會這樣和朋友們打趣嗎？戴著眼罩，不會是開罪了誰被揍成熊貓眼了吧？”
車顛簸了一下。我視線略略傾斜，看到駕駛座上的伊地知的臉都僵住了。
五條悟的視線從粉丘比身上移開，眼罩下的唇彎出一個弧度。
“本人的性格和簡曆上描述的，差彆很大嘛。”他一隻手支在我們之間，身體傾過來，“之前殺過人嗎？”
“？沒有。”
“咒靈呢？”
“沒有。”
“談過戀愛嗎？”
“……”我頓了一下，“五條老師，我今年二十三了。”
“嗯？”
“從概率來說，也不可能一次戀愛也沒談過。”我皺起眉。
東京咒高配的外勤車並不小，但是和一米九、話語超密的某人一起坐在後座裡，就……
感覺自己是蹲坐在熱帶雨林裡，男人的聲音驟雨一樣劈裡啪啦地落下來，他的氣息則像是橙色預警等級的濃霧，把我完全裹住。
副駕駛上的伏黑惠已經頻頻從後視鏡裡看我了，我默默地比了個“ＯＫ”的手勢。
這個小小的交流，自然沒有瞞過六眼。
“惠，老師很傷心啊。”
五條悟煞有介事，長手一探就揪住伏黑惠的後領，強調不許把“伏黑惠最喜歡的老師”位置上的名字從“五條悟”換成“李美玲”。
伏黑惠臉上冒出“……”，嘴裡也不留情：“五條老師，你忘了去年全校師生投票，人氣獎你是最後一名嗎？”
“啊你說了！你居然說了！——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五條悟另一隻魔爪也伸向了伏黑惠，兩個人就在狹小的空間裡高高低低過起招來。我和伊地知兩個人臉都是青的。
“五條老師！”
“五條先生……”
車子要顛出公路了！！
……
終於轎車開到了東京咒高的門口。
下車的時候，伏黑惠的一隻眼睛，連帶著腮幫子都青著。他把車門啪地關上，頭也不回地走上階梯。
五條悟在後麵，在我旁邊，指指點點：“看到沒，如果被打成熊貓眼，我這樣大小的眼罩是不夠用的，起碼要弄個假麵超人那樣的。”
“……”這家夥究竟怎麼還能留在學校裡的？學生們竟然也沒有揭竿而起嗎？
沉思之間，已經踏進了熟悉的建築群。和十二年前幾乎沒有差彆，參天古樹，飛簷鬥拱，空氣中隱隱有蠟燭燃燒的氣味。
石階儘頭的屋子裡，已經成為校長的夜蛾正道，坐在燈火幽微的廳中，等著我。
準確地說，是等著李美玲從香港咒術界那邊帶來的特級咒具，“逆月”。
我從挎包裡取出一把美工刀，在指頭上用力一劃，很小的傷口，鮮血湧出來後，才覺得一絲癢痛。
我把血抹在“逆月”上，特級咒具發出微光。
“每周都要用我的血喂養一次，三個月之後就不用了。”我對夜蛾正道轉達香港方麵（粉丘比）的叮囑。
夜蛾正道平舉雙手，鄭重地接過散發著淺金色光芒的特級咒具。我知道，之後他會把這寶物送到薨星宮，以幫助天元大人穩定狀態，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
“李美玲”的使命，到這裡也就完成大半了。接下來日本咒術界是否能真正化險為夷，還得看他們什麼時候能找到新的星漿體。
“——你隱藏了真實的容貌吧？”夜蛾正道說。
“是。需要摘下來嗎？”我的手落在發尾的銀色發繩上。
“不必，這麼做也是考慮到你在日本的安全。”夜蛾正道似乎想到什麼，頓了兩秒，才語氣溫和地補充道，“其實你本人的樣貌，我已經通過香港那邊看到了。”
“……容我冒昧一句？”
“請講。”
“還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實容貌嗎？”
夜蛾正道說了一個名字。那名字的主人，此刻就站在正屋門口。
五條悟。
從重逢起，從伏黑惠的家裡到外勤車上，那麼長的時間，他完全沒提起“李美玲”和“李喬伊”長得一模一樣這回事，仿佛他一無所知。
我心裡思索著，嘴上和夜蛾校長閒話了幾句家常。最後，校長送了我一個玩偶，便讓我出去了，隻把五條悟留下來。
我往外走，冷不丁在擦身而過的時候，五條悟抓住了我的手，側過臉來。
他不知什麼時候把眼罩摘下來了，目光一覽無遺的向著我。
“在外麵等我。”
他笑著說，唇瓣是櫻花的顏色。
我怔了一下，驀地覺得有點口渴。
我抽回了手，頷首：“我不懂路。還得麻煩您。”
他笑了一聲，仿佛他的手輕輕拂過我的耳垂。
六眼轉身走向殿內深處。我在原地停了一停，心裡有點惱火。
那火一會兒衝著五條悟，一會兒又燒到我自己身上，來來回回，以至於我不知不覺，竟然抬腿走過了小半個山頭，走到了我最熟悉的地方。
……糟糕，剛剛還說我不懂路。
東京咒高的男生宿舍……“李喬伊”在這裡的回憶不要太多。
我有點心虛，抬腿要走，就見伏黑惠和一個粉頭發的男生並肩從宿舍樓裡走出來，伏黑惠先看到了我。
“……美玲老師。”
我頓了頓，揚起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