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所以當時真的很意外，”我坐在餐桌旁，邊回憶邊說，“裡香的龐大咒力居然是來源於乙骨……這麼一看的話，乙骨的咒力總量說不定還在五條老師之上呢。很厲害啊。”

嗡嗡，任務麵板提示支線任務-“把現場的學生全誇一遍”完成。

我鬆了一口氣，笑容更真誠了些。餐桌上響起學生們詫異興奮的討論聲，五條悟轉過眼來瞥了我一眼，要笑不笑的，倒是嘴上很快地接道“嗯……咒力量的話的確是憂太要多那麼一點點呢。”

“真的嗎！”

“不會吧……”

“明太子……”

“咒力量可不是全部哦。老師我可是有著‘無限回藍’的技能呢。”五條悟悠哉悠哉地從公碗裡打了一勺冰淇淋，“憂太要打敗我，至少再努力個五十年吧。”

“啊，是……”乙骨憂太點頭，乖乖樣。

“不要打擊小朋友啊。”夏油傑說，“憂太很不錯了。”

“那夏油老師覺得現在憂太現在相當於幾個悟？”熊貓問。

“……”夏油傑思考了一下，“0.5？”

“真的假的？”禪院真希睜大了眼。乙骨憂太也愣住了。

“那麼厲害！”熊貓轉頭去看乙骨憂太，“哎那憂太你可以和秤打一架，看看誰才是‘新世代第一人’。”

乙骨憂太露出牙疼的表情：“其實我不是很想要這個稱號……”

“哈哈哈那不行，難得有這麼好玩的事。”

“開盤口開盤口！”

“我押憂太！”

“我押秤，那家夥的‘不死身’很難對付啊。”

“……那我也押秤學長？”

“憂太你自己壓對家算怎麼回事啊？！”

“莊家不許作弊啊。”

“這叫打假拳。”

“哦……”

“鮭魚。”

“哈哈。”

餐桌上充滿了快活的氣氛。我垂著眼睛，打開手機查看，伏黑惠還是沒有回複我的短信。

……和“預知”有區彆的地方太多了，不論是“群誇”的支線任務，還是伏黑惠不在校內……

如果粉丘比還在我旁邊，我一定要掐著它的耳朵問“神之眼”難道也有出錯的時候嗎？

直到聚餐結束，所有人向夏油傑告彆，伏黑惠那邊也沒有傳來消息。

唯一寬慰的是五條悟邀請我去觀賞“日暮紫陽”，這一點倒是和“預知”裡一樣。

日暮紫陽，是指東京近郊的一處紫陽花公園。這裡原本是一對有錢人夫婦的私人庭院，七年前開始對外開放。

上次我直接在東京校內就把任務完成了，所以這是我頭一次和五條悟來這裡。園內紫陽花品種多得驚人，無儘夏、萬華鏡、佳澄、靈感、晴天、愛莎、舞姬旭、落跑新娘……由於栽種的年代久遠，許多花簇比人還高，花盤子比籃球還大，夕陽輝映之下，絢麗壯美。

晚飯時分，公園裡還有不少人。公園主乾道上“沁甜屋”每天限時限量販售紫陽花形狀的冰淇淋，這個點已經排了不少人。

趁著五條悟去排隊，我走到甜品屋後打電話。

手機裡一聲聲單調乏味的等待音，突然有了新動靜——

“——美玲老師？”

“惠！”

謝天謝地，這次終於通了。我語速很快，詢問伏黑惠是否能在半小時內趕到“日暮紫陽”。伏黑惠似乎在遲疑，我說：“是之前請你幫忙的那件事。‘一句話’。”

他答應過在某個時候按照我的請求說一句話。

那邊似乎吃了一驚，過了會兒聲音才響起：“沒問題，我這邊十分鐘就能到。”

“謝謝。”

“沒事。……美玲老師，你要回香港嗎？”

“？啊，是夜蛾校長和你說了嗎？不是的，當時有點狀況……現在已經解決了。”我頓了頓，“惠，我是李喬伊這件事，你沒有和其他人說過吧？”

“哈？這種事說了也沒人相信吧？我又不是笨蛋。”

“說得也是。”我心頭懸著的石頭落下。“那惠，等會在西門見。”

“……你那邊有什麼特殊情況嗎？”他好像嗅出了什麼。

我略一猶豫，覺得也是時候鋪墊一下：“不，其實是我以後打算就以李美玲的身份生活下去了……”

“……”

“但是在那之前，打算做一天的‘李喬伊’，因為有一些事必須要處理……抱歉，很難理解嗎？”

“……見麵再說吧，喬伊姐。”

稱呼變了。

我心裡掠過什麼，好像有張寫著字跡的紙條落進了湖裡，我沒抓住，隻能點頭說“等會兒見”，他“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這邊安排完畢，我轉頭給夏油傑發信息，請他幫個忙。

合上手機，我捏了一下貼身衣袋，手指傳來硬質觸感：隻能用一次的瞬移傳送咒具，隨機傳送到兩千米外。剛來東京時夜蛾校長送的珍貴咒具，應該用不到吧……？

我蹙著眉從甜品屋後繞出來，看到五條悟已經排到販售窗口前了。他似乎剛結束一通電話，隨意地把手機丟回兜裡，空出雙手去接店員遞過來的冰淇淋。

我停駐人群之外。甜品屋的玻璃櫥窗上映出李美玲若有所思的麵容。我視線微微向上，隻有我看得到這奇異的景象：兩個任務欄重疊在一起，一個淺橙一個天藍，一個真實一個虛假。

真實的主線任務：三次分手。虛假的主線任務，一個來自六眼的吻。

“預知”裡，在東京咒高的古樹下，我冒著人設崩壞的風險，讓李美玲請求五條悟的幫助。他同意了。一個落在李美玲臉頰上的、蜻蜓點水的碰觸，我心涼了半截，覺得這不太行，結果係統竟然判定行為有效，五條悟與李美玲建立深度聯係，李喬伊“分手任務”達成，“同時向六眼與十影告白”任務開啟。十分鐘後，伏黑惠對我說出告白，OVER。

全程過於順利，直到雙腳脫離咒回世界我還覺得恍惚。

甜香越來越接近。五條悟已經走到身前了，我接過他遞過來的冰淇淋，抿了一口冰淇淋，嘴裡稱讚，腦海裡卻在複盤著“預知”的每一幕。

雖然已經和現實有不少差異點……但是大方向還是對的。這裡姑且就再相信“預言”一次。

我清了清嗓子。

“五條君，能請您幫個忙嗎？”

“嗯？如果是指你頭上這個主線任務，不行哦。”

我錯愕中脫口而出：“為什麼？”

“因為我有戀人了。你‘這個’我另想辦法，再等等吧。”

“……哦。”

兩個人繼續向前走著。對話就像露水一樣被風吹掉了。

我默默咬著冰淇淋，視野裡如有實質地滾動著“他居然拒絕了”“拒絕得好！”“但是這下任務怎麼辦”“粉丘比在看嗎”“預知徹底失敗了”“冰淇淋好冰”“肚子有點疼”……之類的混亂彈幕。

“我說，”五條悟的聲音裡居然帶笑，“你不會今晚就逃回香港去吧？”

我慢了一拍才抬起眼，立刻又感到不符合人設，撇開頭。

“……不會。”我直視前方，儘量忽略餘光裡他湊過來的臉，“但是，我以為五條老師會同意，不是說過‘舍近求遠’‘隻是一種解咒手段而已’嗎？。”

五條悟靜了一下,“‘一種解咒手段而已’……我有這麼說過嗎？”

我皺起眉，視線轉過去：“怎麼沒有？在……”

我卡住了，心裡懊惱，那是“預知”裡他說的話，我弄混了。

“……是我弄錯了。”我緩和了語氣，“抱歉。”

“原諒你了。”他臉上寫著“我很大度的嘛”，“所以接下來去哪裡玩？”

“……五條老師今天不用出任務嗎？”

“二十四小時都做任務，就算是我也會累死的。——突然趕人了啊，我做了什麼得罪你的事嗎？”

“……不是的。”我停下腳步，鄭重地抬起頭，“五條君，我有一個問題，隻能請教你，請你——請您一定要慎重思考然後回答我。”

他也停了下來，視線隔著墨鏡投下來。

“說來聽聽。”

“如果，”我緩緩道，“如果李喬伊隻能回來一天，然後就會離開，你能接受這個結果，然後開始新生活嗎？”

“……”

“說得直白一點……”我抿了抿唇，“您能接受‘李美玲’的追求嗎？”

……最後還是直球了。這一刻他是否會想到李喬伊呢？那個剛見麵就說對他“一見鐘情”的出格少女。

我預想五條悟會問“怎麼讓李喬伊回來一天”，那麼我會告訴他，通靈術。李喬伊死得屍骨無存，所以不論五條悟還是夏油傑都無法可想。與日本咒術界降靈術不同，香港隱派的通靈術可以不用本人的屍骨，必需品是寫有本人生辰八字的黃符、穿過的衣物，以及和本人有某種命格聯係的人。

李美玲就是那個“與李喬伊有某種命格聯係的人”，這不難理解，她們連臉都一模一樣。

和李喬伊告彆，然後回頭看一看李美玲吧。

我有點傷感，但是“這麼做是最好的”，這種念頭讓我很快振作起來，期盼地看向五條悟。

他也的確問我了，但提的問題與我的預想大相徑庭：“有人說過你非常傲慢嗎？”

我呆住了。我下意識地揉了一下耳朵。聽錯？

五條悟：“沒有嗎？那你聽好了——”

他聲音夜一般的涼，探出食指抵住我的額頭，如果他這時候貼臉來一個赫，我就會知道那些被六眼祛除的咒靈是什麼感覺。

“我現在非常生氣。”

“所以小心一點，我說什麼什麼你就做什麼。”

……他是認真的。

我甚至不知道我哪裡惹到了他。我明明很認真地為他著想，還要把最後的“分手獎勵”留給他。我走之後會係統會生成一個“李美玲”，留在這個世界裡陪伴他，那是和李喬伊長得一模一樣，卻真心真意、全心全意喜歡著五條悟的女性，就連家世背景也堪與五條家匹配。

我沉著臉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