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
我:“……”
*
原定晚上七點的夏油傑餞彆宴,由於緊急事件而取消——天元大人突發異常,導致全日本的結界一夜消失,不少被關押的咒靈/詛咒師趁亂逃逸,咒術師們全都忙著出去逮靈/人。
一時間東京咒高裡人去樓空,隻有我被特意要求留下來,並在不久後被帶去了薨星宮。
薨星宮建在地下。進入地宮前我仰頭看:黑雲低垂,不見月光。
通往薨星宮的途中,換了幾輪交通工具,包括隻在二戰電影裡見過的地底電梯。一路向下,途經幾個分岔口,帶領我——或者說是監視我的人,每到岔口就要留下一個,從九人不斷減少,到最後隻留下一個。
這最後一個人,也在一堵黑牆麵前停了下來。他說前麵就不是他有資格踏足的領域了。
我探出手臂,手掌輕易地就穿過了黑牆。
“行,我進去了。”
監視人低頭垂眸,做出代表祝福的手勢。這個舉動讓我放棄了放狠話環節,聳聳肩,轉身跨進了黑牆。
黑暗,闃靜,冰涼。
不適感持續了一秒,或者兩秒,然後一切恢複正常,我站在了一個幾乎看不到邊際的白色巨大廣場上,麵前不遠處坐著一個老人。
……應該是人?雖然有著四隻眼睛。想必這位就是薨星宮的主人,或者該說是囚徒——
“天元大人嗎?晚上好。”
“喬伊小姐,請坐。”
我拉過椅子,在四目老者對麵落座。我意識到一件事,眼睛確實是心靈的窗戶,但窗戶多了也難看,普通人還是保持兩隻為好。
“冒昧將你請來,”天元說,“外間天氣可還好?”
“快下雨了,似乎是暴雨。”
“這樣。抱歉,老朽這裡沒有雨具。”
“……”我探究地抬起眼,“您準備放我走嗎?”
李美玲剛到日本的時候,有一陣子夏油傑和五條悟特彆忙,我後來才明白為什麼:為了把李美玲這個“星漿體”從某個計劃裡摘出去,他們設計了一整套複雜措施,穩定住了天元,讓結界恢複常態。
今夜,島國境內的結界驟然失常,咒靈肆虐,在所有人忙於祛咒的時候,李美玲被獨自“邀請”到薨星宮……巧合太多,很容易就聯想到:兩位特級咒術師的措施發生了某種變故,咒術界高層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讓星漿體與天元同化。
又或者,是先有了高層的決定,然後才有了變故。
四目的老者坐在我對麵,空氣裡似乎鼓動著白噪音。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天元緩緩道。
我沒做聲。
天元沒等到我的回應,便道:“老朽已經活得很久了,所以,對人生、對人類,多少也有些拙見。這雙眼睛……”
老者指了指自己,“——見過了無數渴望歸鄉的人。”
“喬伊小姐,你不屬於這裡,對嗎?這副軀體,在你歸鄉之際,若能造福眾生,何不慨然捐出呢?”
我沉默了一陣。
“……老法師,您來得晚了一點呀。”我慢吞吞地說,“我剛答應了我男朋友,今後有麻煩都讓他上。這事您直接問他意見,還快一些。不過,另一件事我倒是想請教您的高見。”
“我聽村裡的老人說,棒打鴛鴦是要遭雷劈的。您覺得呢?”
……
天快亮的時候,白發的特級咒術師闖進了薨星宮。
他沒有抵達薨星宮的正殿。我在他乾掉第四個守路人的時候趕到了。
“悟。”
他回過頭,臉上殘留著怒火,見到我,手裡的咒力滯了一下。
“蒼”的藍芒減弱消失。他瞬移到我麵前,手指摸了摸我的臉。我感覺到他指腹的熱度,有一點兒顫抖,很細微的一點兒。但是讓我也跟著戰栗了一下。
這時候我才有點兒後怕。我意識到如果天元想,他是可以不顧我意願傷害我的。
“我沒事。天元大人和我說了會兒話,就把我送出來了。”我低聲解釋,握住了他的手。
“那個老太婆……”他停下了,沒有眼罩遮掩的蒼藍眼睛明暗不定。
“……天元大人是女的?”我驚訝,“她是一出生就四隻眼睛嗎?那挺辛苦的吧。”
“……”
五條悟瞥了我一眼,沒對我刻意模糊重點的行為發表意見。咒力的光芒重新亮起,這次是象征著“斥力”的紅光。
他單手圈著我,另一隻手平舉,用“赫”一路爆破,從地底,垂直向上,一路衝到了地麵。重要的囚籠……薨星宮破了一個洞,我都能想象之後夜蛾校長會收到雪崩般湧來的指責信,以及天價維修費用單。
而罪魁禍首,在這麼一番動靜之後,似乎是怒氣稍平。他鬆開了我,隨意一腳,把一塊斷壁踢過去,蓋在剛被他轟出來的大洞上,乍一看,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我觀察路麵:濕漉漉的,有些地方還彙成了水窪,確實是下了一場大暴雨。今夜真是不太平。
“悟。”我說,“你沒淋到雨吧?”
“沒有。”他回答完後,我們都沉默了,雙雙想起了他常年開著無下限。
我問了個蠢問題,他也沒多想就回答了。
雨霽天晴,薄霧散開,月光投落下來。很淡、很柔和的月光,把水窪一一照亮。
我看向五條悟,他凝視薨星宮的方向,擰著眉。
“老太婆和你說什麼了?”他看過來。
“聊了些我小時候的事。”
“和她說這些乾嘛。我都沒聽過。”
“我想套話啊。不過天元大人就是天元大人,老奸巨猾了,問我句句都是要害,輪到我發問,她兜兜轉轉總是繞圈子。”
五條悟嗤笑了一聲。
“其實倒多虧了她。”我說,“讓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什麼?”
我搖了搖頭。“以後再慢慢告訴你。”不然你會太得意。
五條悟沒有追問。他顯然心裡有事,望向薨星宮,嘴角漸漸拉平。
“通宵加班辛苦了。”我走近他。東麵天空都泛起了魚肚白,我的男友真是勞碌命,“想吃什麼嗎?我冰箱裡有草莓慕斯。”
“喔,早就買好的嗎?”他這麼應著,語氣輕鬆,但視線仍盯著那邊。
“對,特意買的,就等有機會供奉給五條大人。”
他怔了一下,低下頭,我含笑望著他。
“……‘供奉’這個詞就太煞風景了。”他麵容終於舒展,開玩笑,“給下麵那個老太婆用倒是正好。在我這裡,得換一個詞。”
“喔,請教一下?”
“比如說……”他魔法般地從哪裡變出一個紙袋子,從裡麵摸出了蜜瓜大福和草莓大福各一盒。
……大福們已經有點塌了。是晚餐前就買好的吧,結果臨時趕去處理爛攤子,忙了一晚上,剛喘口氣,就聽到我被帶去薨星宮。
五條悟似乎也對這個道具不太滿意,不過現在也沒其他備選,遂表示:“那現在就教你,看好了。”
他低頭把蜜瓜大福咬住,湊到我嘴邊,貼著,不動。等待的意味不言而喻。
啊這。
這一帶可是薨星宮,這人剛把薨星宮捅了一個洞。以我對咒術界的了解,現在附近至少有五雙眼睛看著我們。這是喂狗糧還是挑戰自己臉皮?
我一咬牙,一閉眼,咬了一口,奶油滑出來。
真不是錯覺,我聽到遠處有人摔倒了。離譜的是我居然還聽到熊貓的小聲尖叫……
“好吃嗎?”五條悟問,氣息落在我臉上。
“好。”
“學會了嗎?”
啊?
“……嗯。”
他笑了聲,把一枚草莓大福塞到我手裡。
“那來吧。”
……
會同意在眾目睽睽下玩喂食PLAY,絕對是因為我太喜歡這個人了。
可能,也有一點,聽取汪聲一片的惡趣味在裡麵。我大約是近墨者黑了。
把草莓大福喂給男友吃的時候,順便在他耳邊,說了我的【許願】,然後我就見到了稀有·被甜點嗆到·悟。
他咳嗽,費勁吞掉大福,然後低頭看我。
“你想清楚了?”
“對。”
“這不能反悔。”
“不會。”我不以為然,“想出個兩全其美的願望可不容易,笨蛋才反悔呢。”
“從今天起,誰敢說你笨,”他煞有介事地頷首,“那就是和五條悟做對,和五條家做對,和整個咒術界做對。這人已經死了。”
……太誇張了。但心裡又有點爽是怎麼回事?
“——說得好,我愛聽,多說點。”
他靜了一下,然後笑了,雙手一摟,把我攔腰抱起來,在我的驚笑聲中,把我舉高。
朝陽從他肩上升起,天亮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