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走不出的過去(2 / 2)

對被迫參與遊戲的人來說是這樣,對被迫觀看案發現場的毛利小五郎更是這樣。

“宴會廳的監控斷斷續續。我並沒有看清凶手是誰。”毛利小五郎苦笑著說,“凶手讓我推理凶手是誰。真是荒謬。”

諸伏景光再次看向拿六個按鈕,驟然意識到什麼:“他在逼您做選擇,或者說,做審判。”

“是。他讓我推理出凶手,按動按鈕,將凶手炸死,這樣就能阻止接下來的命案。”毛利小五郎頓了頓,聲音中不可遏製的憤怒和驚懼逸散出來,“這是一次性的。我一旦做出選擇,為了開啟按鈕就得從書堆上下去,那麼我會被吊死。如果我推理錯誤,我會炸死一個無辜的受害者,並且給ta陪葬,而凶手仍然逍遙法外,繼續ta的殺人計劃。”

諸伏景光眼裡劃過一絲不忍,他嘴唇顫抖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一個道德困境。非常經典的囚徒困境。也是很多影視劇中出現過的橋段。犯人很可能給了你們某種時間限製,比如堅持二十分鐘就放了你們。但是,受困的兩個人麵對危及自身性命的考驗往往難以達成合作。”大廳裡,柯南補充道。

“直接逃生,你存活下來的幾率是百分之百;堅持下去,就意味著你將性命完全交給他人。而對麵那個人……並不值得信任。”柯南停頓片刻,聲音愈發嚴厲,“現在可以說了嗎?你們和死者到底有什麼淵源?”

“除了凶手,你們中至少有5個人被迫進行了這場絞刑遊戲。凶手總共隻有四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是什麼讓ta相信你們會迅速做出決定?ta又是為什麼挑選你們來參加這場遊戲?”

“你們認識光元勝彥,對嗎?不單單是因為劇本殺,你們和他有其他恩怨。”柯南圖窮匕見,“按照你們的年齡,應該都是高中生或者大學生,不至於5個人都不知道緊急避險這件事情。可是,從頭到尾,哪怕在我已經明確說明相關法律條文後,竟然沒有一個人敢於坦白。為什麼?”

“你們在這個過程中確實對對麵掛著的光元勝彥產生了殺意。那個聲音告訴你,ta是你的共犯,ta是你複仇的協助者,與其和對麵那個人合作,不如直接和設計這場遊戲的上帝的合作,你穩贏。”凜輕輕舔了舔嘴角,她的目光掃過眼前僅剩的四個嫌疑人。

“你們小時候就認識光元勝彥了,是嗎?”安室透突然出聲,“他對你們做了什麼?”

“我在午飯的時候就隱約感覺到這個劇本的怪異之處。可能因為我們中確實有兩個孩子吧,如果將劇本中人物的對話以及互動放到年紀更小一些的中學生甚至小學生身上,那麼很多辱罵也好、欺淩也好、孤立也好,就變得格外令人痛苦。”

一片死寂。

陳舊的傷疤牢牢長在身體裡,想要揭開,宛若割心。

凜手指手動幾下,抱胸靠在牆邊,像在觀賞一出悲苦的默劇。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牙齒顫動的聲音還有破碎的啜泣聲在長久的沉默中暈染開來。

令人意外的是,最先出聲的竟然是胸前垂著兩條麻花辮的三澤泉:“是的,劇本裡的很多事情都在我們身上發生過。不過因為那隻是一次暑期夏令營,就算再令人害怕再令人討厭也就兩周,我以為忍兩周就好了。”

這個一直都略顯軟弱的女生壓抑著哭腔,成為最先舉起錘子敲開黑暗記憶的人:“我記不清是哪一天了……我突然被綁住,眼睛上蒙著黑布,嘴上被膠帶貼住,脖子上套著繩圈……有個聲音說,’遊戲開始’,然後,我就被吊起來了……”

“我呼吸困難,無助地在半空中掙紮。這樣下去我會死的。我好害怕,我多麼希望有人來救救我……那個人出現了……頭頂有東西滑動,我看不清楚,但那個惡魔說過……我既然能回到地麵大口呼吸,就說名我對麵的人蹬腿把自己送到半空中……我不知道他是誰……他救了我……”三澤泉哽咽著回憶。

陰暗的房間裡,一根鐵索突兀地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下麵連著一個鐵環,一根兩米多長的鐵棍從中間穿過,一左一右分彆困住了一個人。當其中一邊的人腳踩地得以喘息之時,另一頭的人就必然會被吊起來。

房間中被困的諸伏景光和毛利小五郎正在經曆三澤泉描述中的絞刑遊戲。

“您還能撐住麼?”諸伏景光艱難地說,他呼吸急促,汗水不斷從額頭上滴下來。

“沒——咳咳——沒問題,年輕人,靠你了。咳咳——”

話雖然說的威風凜凜,實際上毛利小五郎無法克製地用手抓住套在脖子上的繩圈,儘量讓自己的脖子被壓迫得輕一點。他的臉漲得通紅,生理本能讓他想要掙紮求生,理智卻讓他放任自己懸在空中,給對麵的人爭取活動的空間和時間。

這個遊戲最殘酷的一點就是,它逼迫參與的人在生存和道德間做一個選擇。

如果想要為對麵的人爭取生機,那麼其中一方需要主動蹬腿打破平衡,讓整個裝置的重心向另一邊傾斜,換取另一人可以腳踩地麵得以喘息的機會。

但人的意誌力都是有限的,這種讓渡生存權利的行為需要非常大的勇氣和善意。在生死存亡之際,並沒有人能夠堅持太久。

人的力氣也是有限的,哪怕是兩個人互相給與喘息的時間,終有一方會先一步喪失氣力,而那時,對另一邊的人來說,一旦出於被吊在半空中的狀態,就是雙死的局麵。

換言之,這場互救可能是沒有意義的自我感動。

諸伏景光和毛利小五郎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但他們都不是隨意向惡魔低頭的人。

他們需要爭取時間努力把信息傳遞給外麵的人,哪怕自己陷在地獄裡。

諸伏景光眼前已經被水霧蒙住,說不清是汗水還是生理性淚水。他並不比毛利小五郎好過多少,他儘力讓自己的腳夠到操作台上的某一個按鍵,反反複複,帶著某種間隔和規律。

一定要注意到啊。

零!

零!!!

“你在看什麼?”凜出聲詢問,安室透從剛剛起就皺著眉頭一直注視著某個方向。

“監控燈是不是一直在閃?”安室透喃喃道,“……三短,三長,三短……”

SOS!

國際摩爾斯電碼救難信號!

有人在能控製監控燈的地方求救!

安室透當機立斷衝著監控做了個手勢,然而,監控燈不再閃爍,就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錯覺。

“毛利偵探!”諸伏景光咬牙不再繼續,兩腿用力一蹬,裝置重心改變,對麵的人被放了下來。

毛利小五郎腳尖接觸地麵,懸空許久的身體有了個支撐點,本能地踱步起來,試圖讓自己好過一點。之前緊緊勒住脖頸的繩圈也隨之放鬆,被壓迫的頸部重新被釋放,空氣爭先恐後鑽入肺裡。

“咳咳——謝了。”毛利小五郎神誌恢複,漲紅的臉色有所好轉。他覺得自己被人從地獄拉回人間。他踮著腳,哪怕高一厘米也好,或許能讓對麵的人好過一點。

“監控……”諸伏景光懸在半空中艱難地說,“安室看到了。”

毛利小五郎眼中光芒更甚。雖然他和這個素昧平生的年輕人意外合得來,但這個該死的遊戲還是早點結束為好。

他緩緩踱步,讓整個裝置順時針旋轉。

他不敢移動的太快,那樣懸在空中的那一方會因為角速度而被甩出去從而更加痛苦。

終於,他挪回原本諸伏景光的位置,這場艱難的信息傳遞得以繼續。

監控室發生的事情安室透無從得知,他深呼一口氣,拳頭握緊,權衡自己下一步的動作。

凶手就在這幾個人之中,對方窮凶極惡連殺多人,甚至很可能還沒有完成自己的殺人計劃,他不能擅自離開。

監控室裡大概率是許久未出現的灰原大雄,抑或是毛利小五郎,甚至兩個人可能在一塊兒。

對方在求救,監控信號給的也很艱難,說明對方處在相當緊急的危險中。

焦慮不斷侵蝕著神經,在安室透忍無可忍之時,監控燈終於再次亮了起來。

這一次是……

一個一個字母被解讀出來。

炸彈!

安室透瞳孔皺縮。

就在這時,大廳的燈突然熄滅,一片漆黑中傳來不詳的聲音。

不分男女的電子音在低吟:“罪惡終有報。你逃不脫的。”

緊接著,一個女性的尖叫聲響起,似乎來自高挑女生。然而她的聲音就像被掐斷的錄音帶一樣戛然而止,隨後是滋啦的聲音和“赫赫”的漏風聲。

有人在黑暗中被割了脖子!

安室透警惕拉到最滿,下意識憑記憶一把拉過身旁不遠處的凜護到身後。

沒過多久,倒地聲響起。

尖叫聲、腳步聲不絕於耳。

凜的手腕被安室透捏的生疼,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卻沒有出聲。此時此刻,不出聲躲在角落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安室透湊過來時她嚇了一跳,但她奇異地在第一時間選擇了配合。

篤定對方是安室透,篤定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她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信心。

凜看向安室透剛剛一直注視著的監控攝像頭。黑暗中監控攝像頭開啟夜視功能,燈自動亮起,消息傳遞被迫暫停。

凜回想起三澤泉敘述的經曆,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

房間裡的動靜很快平息下去,但這並不意味著安全。

安室透鬆了手,凜趁機打開腳邊那個原本屬於諸伏景光的運動包,從裡麵拿出手|槍帶在身上。

“啪——”

燈被打開。

大廳裡已經沒有其他三個嫌疑人的蹤跡。

高挑女生癱倒在地,渾身是血,還沒完全失去呼吸,但是眼神已經渙散了。

“氣管和大動脈都被割破了。”安室透臉色凝重地搖搖頭。

這麼嚴重的情況,兩三分鐘內受害者就會因為失血過多引發的大腦缺氧而死亡。雖然機會不大,安室透還是撥打了服務中心的急救電話。毛利蘭則在柯南的指揮下強作鎮定大力按壓高挑女生血管近心端試圖止血。

“你們暫時留在這裡不要輕舉妄動。”安室透沉聲說,“夏夏,你和柯南他們待在一起保護好自己。我去監控室一趟。”

“你知道監控室在哪兒嗎?”

安室透眼神堅定:“我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