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舐傷口 明秋水是我的老師。(1 / 2)

無燼替他請了一天的假,病曆信息甚至不用無燼操心偽造,方珩的身體報告,已經傳送到了清潔部負責人的手中。

方珩雙眼失神,安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急診區的醫生來來往往,他的身上被包裹上紗布,很大程度上限製了方珩的行動。

手腕上的通訊儀發出震動,似乎有人在鍥而不舍地聯係他,但他沒辦法分出心神理會。

方珩的身體像是被劈成兩半,他的靈魂被掛在海洋之上的礁石上,曬乾捏碎成碎末。

直到醫生觸碰到方珩的眼罩,他才有了些反應。

“要摘下來,不然沒辦法給傷口消毒。”

方珩慢慢鬆開手,嘴角翕動時牽扯到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痛感。

“先彆說話了,等上好藥,你先休息休息。送你來的機械兵說,你阻止了一個預備犯罪的“瘋骨”成員,辛苦了。”

醫生將沾滿血跡的棉簽扔掉,摘下手套,語氣中帶有一絲鄭重。

“因為有你們這樣優秀的孩子,桃源才能成為希望之城。”

刺眼的白熾燈打在方珩眼睛上,麵部肌肉微微顫動,他的眼前不受控地蓄起水霧。

真是奇怪,渾身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時候沒想哭,平時被欺負,被拒絕時也沒覺得多委屈,偏偏就是這麼一句“辛苦了”,輕鬆擊垮了方珩。

但方珩並不是為了保護人類,這隻是無燼替方珩找的借口而已。

“我…是為了我自己…”

醫生垂下眼簾,緊盯著監護儀上麵的數據。

“為了自己也很棒了,勇氣是值得稱讚的。但不要受傷,你的家人也會擔心。”

方珩看著她,眼中滿是迷茫。他不知道醫生的善意從何而來。

“明秋水是我的老師。”

察覺到方珩的視線後,醫生的目光掃過方珩手腕上的通訊儀,上麵顯示著“秋水奶奶”的名字。

方珩被送到醫療所時,醫生就已經看到了方珩的家庭信息。

在確定明秋水不是同名同姓,而是她當初輪科時照顧過她的老師時,她的心情五味雜陳。

醫生沒想到明秋水會在末世之後,選擇領養一個孤兒。

她還記得當年那場解剖實驗,明秋水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兒子捐獻遺體,躺在實驗床上被解剖研究。

冰冷的儀器剖開程子瀾的胸膛,變異內臟器官迫不及待從他的身體裡漾出,程子瀾的皮膚成片脫落,隻留下血紅色的肌肉組織。

明秋水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在旁觀一場普通的人體實驗。

直到醫生的手背,無意間觸碰到了明秋水冰冷的胳膊。她才知道麵前這個女人身上背負了多少痛苦。

悲痛是無聲的。

明秋水救過那麼多被病痛折磨的無辜兒童,卻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受苦,自己卻毫無辦法。

那場解剖實驗過後,明秋水就選擇了退休,她開始懷疑起自己曾經奉為圭臬的信仰,懷疑自己熱愛了一輩子的事業。

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怎麼會讓人不難過?

“小薑,我不是一個好母親,子瀾他還那麼年輕,手腳就被海水泡壞了,我以前怎麼沒察覺……

他走的時候跟我說,他太難受了,每天睜開眼睛,自己的身體就在沉睡時發生變異,他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變異中期,氣管被長滿骨刺的骨骼壓迫,他們給他做了氣管切開手術。

不到一個小時,傷口就會超速愈合,子瀾隨時都有窒息的風險,他要一次又一次地受苦。

子瀾說他不想繼續了,他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但每次都在乞求死亡…

所以我親手拔了他的監護儀,將他的死偽裝成意外。

我舍不得看著他…那麼…那麼痛…”

思緒歸攏,耳邊嘈雜而熟悉的聲音將薑醫生帶回現實。

她當然希望她敬重的老師能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也希望老師能夠幸福安度晚年。看來老師已經找到了新的寄托了。

“…剛剛給你處置傷口的時候,明老師就一直在嘗試聯絡你,我想她應該很擔心你。那你好好休息,我替你給明老師回個電話。”

薑醫生替他拉好床簾。

方珩望著醫生的背影,緩慢點頭,湛藍色的眼眸微微渙散。

三秒鐘後,方珩頭頂的燈光暗了下來,天花板上串聯著機械儀器,每個區域都並排掛著監測儀。

他的手指在藥物的作用下舒展開,在他半夢半醒之間,機械體拉開床簾的一角悄悄靠近。

冰冷的金屬物掛在方珩的耳廓上。與此同時,無燼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方珩,這是用來給你我單線聯絡的通訊器。敲擊三下,可以隱形…”

方珩蹙了蹙眉,扭頭將臉轉到另一邊。

“不要監視我。”

話音剛落,沒有注意到無燼有什麼反應,方珩徹底昏睡了過去。

……

接到家姐電話時,薑綏正在一條幽暗的地下通道中,用來救命的呼吸孔像是水中殘荷,橫七豎八地支棱在地下管道的上遊。

通訊儀的影像斷斷續續,薑綏沒有出聲,單手解開背上的兵械。

足有十幾斤重的兵械落地,激起一片灰塵。

“剛剛巡邏機械兵送來了一個病患,在科學實驗基地13號樓有瘋骨成員出沒,並且襲擊了居民。我在想外城的巡邏人員是否可以調回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