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開始服藥，悅和肉眼可見地慵懶了許多，曾愛笑愛鬨的孩子，長久地將自己閉鎖起來，大人們看在眼裡，又束手無策。

月底例行的宿舍訪問，又安邀請悅和，一來想要她出去走走，二來或許可以結識新的朋友。悅和興致缺缺，窩在沙發裡不置可否，最終眼珠轉了轉，問道：“那白禾姐姐，也是你的學生咯？”

又安咂舌，見她似乎來了興趣，忙點頭，悅和談過身子，追問道：“那就是說，可以見到她嗎？”

得到她的首肯，悅和騰地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好，便去衣櫃翻找起來。

白禾外宿，今天的拜訪並不會遇到她，又安心知肚明，但看悅和少見的主動，又不好直言，一路上都顯得心事重重。

悅和反倒格外激動，穿了媽媽新買來的背帶裙，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幾次都是她停下等又安。又安內心越發不安起來，盤算著各種借口試圖搪塞過去。

幾個宿舍拜訪完，大家都對這個小女孩格外友好，高個子的姐姐，娃娃臉的姐姐，短裙的姐姐，戴眼鏡的姐姐，各位姐姐想儘辦法討她歡心。悅和的情緒反倒越來越低落，直到按捺不住，問其中一個學生：“白禾姐姐在哪個宿舍？”

對方詫異地看向時老師，時老師忙笑著解圍：“她或許有事，不在宿舍，我打個電話和她溝通一下就好。”

悅和哦了一聲，比又安先一步跨出宿舍門，留下幾位學生麵麵相覷。

又安知道她在等自己打電話，悅和不是容易交待的孩子，歎了一口氣，俯下身子翻出白禾的號碼，拿給悅和看：“我現在給她打電話，好不好。”

白禾應該在忙，鈴聲長久的響著，一刹那又安內心滋生出一個願望，不接也好，不接也算一個交待。

但希望破滅，正要掛斷之際，白禾接通了電話，聲音聽起來有些氣喘籲籲。

又安忙詢問道：“在忙是嗎，那你先忙……”

“我在遊泳，沒關係，你說吧。”

又安尷尬地停頓片刻，低頭看了一眼悅和，對方正以審視的目光看過來，便慌忙調出官方而溫柔的聲調，絞儘腦汁回想著教師手冊上的文字，背書般問起關於學業情況同學關係生活狀況雲雲問題。

白禾沉默了幾秒，輕輕笑了出聲，說道：“直說吧，什麼事？”

這種熟悉的、蔑然的、一針見血的、胸有成竹的語氣和笑聲，如隔日而來的耳光，響亮地落在又安臉上。上次分彆之後，自己屏蔽了來自白禾所有的消息，卻在幾日之後，重新被一個小孩子看穿，所以白禾的距離感和智力感，會隨著關係減淡而逐漸上升。

“悅和想見你……”又安囁嚅，卻又覺得措辭不妥，忙補充道：“想和你玩。”

電話另一邊的白禾再次笑道：“你不想見我嗎？”

又安啞然，的確想見她，怎麼能不想見她，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思念如滔天的洪水決堤而出，漫過胸腔淹沒喉嚨，差一點就脫口而出。甚至分彆隻不足一周，種種情緒儘數經曆一遍，晝夜築牢的高牆，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儘數垮塌。

“你們在哪，我過去。”

見她沒有回答，白禾繼續問道。又安俯下身子，同悅和說道：“白禾姐姐在遊泳，我們不打擾她好不好？”

“我也想遊泳，我要和白禾姐姐一起遊泳。”悅和脫口而出，甚至有些著急地剁了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