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緒綿延幾日，這幾日悅和日日與白禾膩在一處，白禾細心也負責，不避諱悅和年紀小，時常帶她同行。悅和也滿足於這種小跟屁蟲似的生活，肉眼可見地活潑了許多，食欲也漸漸好轉，小臉紅潤起來。或許白天玩得太累，睡眠也沉沉一覺到天亮。

這種變化讓表姐訝異又驚喜，更加驚喜的是，悅和自搬出後，第一次答應了母親的晚餐邀約，但也提出條件，不可以帶父親同行。

隔著電話，依然掩蓋不住驚喜之餘的失落，表姐幾度泫然欲泣又幾度感慨，為何一向乖順的悅和，會與父親到如此水火難容之地步。臨了表姐多次叮囑又安，千萬邀請白禾，她要當麵感謝。

晚餐訂在本市一家高空餐廳，白禾極容易討人喜歡，哪怕初次相見，表姐也對她讚不絕口，悅和比先前活躍許多，表姐難掩欣慰。分離近半月，悅和破天荒地同意，與母親共宿一晚。

又安瞪大雙眼，詫異地迎上表姐同樣詫異的目光，唯有悅和似乎早有預料，安靜地喝完最後一杯果汁，對著白禾認真地道彆，而後轉頭看向母親：“我吃飽了，我們先走吧。”

表姐喜出望外地連連應答著，匆忙放下餐具，與又安白禾告彆後，便與悅和一道離開。

空氣突然寂靜下來，二人下意識對視一眼，又安迅速移開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地與盤中配菜戰鬥。切半的聖女果，幾粒玉米，一片檸檬，又安專心地尋找角度下手，引來白禾問詢：“沒有吃飽嗎，要不要再點一些。”

“不是的”又安連忙搖頭，猛然抬頭刹那迎上白禾的目光，便迅速低下頭，輕聲說道：“已經吃飽了。”

高空餐廳在近些年新建設的地標塔頂層，裝飾精致，視野極佳，吸引了許多媒體報道，亦有許多市民來拍照打卡。餐廳外部有開闊的平台，景觀設計彆出心裁，如入私家園林，正值用餐高峰，人流量相對少了一些。

但晚霞初綻，半邊茫茫地映在林立的玻璃幕牆上，四麵八方地反射著深粉或淺紫的光，憑高遠眺，鱗次櫛比的高樓輪廓清晰而明亮，光斑錯落地映照著，不知晚霞究竟在窗戶上，還是在天上。又安倚著欄杆遠眺，感覺到肩膀一沉，接著便被一把攬過，白禾“哢嚓”一聲按下相機。

又安沒有準備，一瞬拍下的表情有些錯愕，白禾微微仰著頭，笑容很是得意。背景中夕陽沉入遠山，二人頭頂的碎發，也被絨絨地蘸染了霞光。

白禾將手放下，卻又自然地劃到又安身側，自指尖緩緩地攥起她的手，側頭問她：“沒有把你拍好看，要不要再拍一張？”

說罷便同路人搭話，將手機交出又迅速跑回，牽起又安的手，衝對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照片有些背光，人像不是很清晰，但白禾笑容燦爛，模糊的光影中也十分耀眼，相比之下顯得又安沉靜了許多，雪紡材質的裙擺闊大，被風吹至白禾的腿上。她與她相牽的手隱在隨風揚起的布料後，晚霞耀目得如同少女胭脂的麵龐，就連又安的臉上，也落滿了霞光。

又安湊近看照片，卻在抬頭的一刻迎上了白禾看向自己的目光，她的睫毛長而密，眼瞳漆黑深邃，又安第一次在白禾臉上，看到如此不可思議的柔軟的目光。

又安第一次驚覺，哪怕沒有牽動嘴角，笑意竟也可以在眼睛裡流動。

如驟雨忽至，又安再一次聽到自己怦然的心跳聲，如群馬奔馳，蹄聲繁密響亮，越來愈近，如春雷作響，撼動得天地搖搖晃晃。又安慌亂地捂住胸口，慌亂地移開目光，慌亂地後退半步，動作局促地像未經人事的少女，霎那間又安都有些自慚。

白禾側頭笑著看她，問她，要不要去她家？

又安看向白禾，白禾補充道：“家裡有一批酒，你來選一下，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見又安的神色有些詫異，白禾解釋道：“我爸爸的師弟送來，要我回家帶給他。”

又安忙拒絕：“太貴重了，何況是人家的心意。”

“他不喝酒的……已經戒酒很久了……因為對肝臟不太好。”

白禾撓了撓頭，有些囁嚅地說道。刹那間又安捕捉到她略微回避的眼神，頓時有些心領神會，而後心照不宣地笑了出來。

白禾抿唇，也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