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知的大樓裡,蕭清秋低頭工作著,翻閱著數據報告,不時有人進來和她說著一些事項。拉維就坐在玻璃門外的一個工位上,與旁邊眉頭緊皺埋頭工作的其他人形成了明顯對比,她閒淡地靠坐在那裡,翻看著一份報紙或者讀著一本小書。
蕭清秋偶然間抬頭就能看見她坐在那裡,穿著她給她買的衣服,今天是織物與毛皮拚接的黑色西裝,衝撞的沉穩,適合她的清冷與利落,內搭是簡單的白色中高領條紋針織毛衣,褲子依舊是西裝褲。
這是眼裡隻有她,時刻守著她,她的賞心悅目的保鏢。
當有人進來,拉維會注意情況,通常這時不經意間兩人就會對視上,蕭清秋迎上來人的目光之後,這樣的對視也就消失了。蕭清秋看似沒有表情,很快投入到工作之中,心裡卻十分滿足,看見那個人坐在那兒就很好的滿足。
有那麼一兩次,蕭清秋抬頭,毫無預料的眼神交彙,無需言說的瞬間情感波動,她看見拉維麵無表情地又低下了頭,繼續看手中的報紙。
蕭清秋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以前在雜貨鋪,阿未就這樣靠著櫃台翻看報紙雜誌,可沒有一次抬頭偷偷看她,都是她自己總是忍不住去看她的側臉,暗自的歡喜。
隻是拉維太能掩飾自己了,明明是被她逮到了,那張臉還是波瀾不驚,好似剛剛的對視不過真是偶然的一瞥。
那時蕭峭告訴她,陸未款喜歡蕭嵐,她心裡痛苦萬分,但因陸未款生死未卜,這份痛苦還是抵不上失去她的難過。之後她強裝堅強問過蕭嵐,蕭嵐說陸未款那份喜歡是所有少女十七歲時的喜歡,幼稚的全心全意。奇怪的是,她當時沉靜地聽完了蕭嵐講述兩人之間短暫的接觸之後,她消解了那份痛苦。
那是在分彆的四年之後,蕭嵐走後,蕭清秋從包裡抽出那張學生卡,看著上麵的已經模糊的照片,笑說道,原來我們都一樣的。
也是從那天起,蕭清秋決定把那份暗戀放到陽光之下,她會對蕭嵐對黑魚對金禕澄提及她對陸未款的喜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接受了當時那個怯懦的自己,於是才會決定不再重蹈覆轍。
她想,無論如何,她要再次遇見她,她要讓陸未款也為她心動!
無論是陸未款還是拉維永遠是難以猜測的,蕭清秋又想到蕭嵐當時說過——“不知道是不是她不會表達,還是她習慣了掩飾情感,不是她親口說,我也不會確定她是喜歡我的”。
對,就是這樣,尤其這麼多年過去後,她又在中心局工作了這麼久,若不是蕭清秋帶著已有的情感濾鏡,那張臉漂亮是漂亮,冷也是真的冷。
那天拉維在她家醒來,她故意和她有肢體接觸,明明被她已經撩到失態,但轉眼,她依舊恢複了麵色,好似剛剛不過是尷尬境地下的反應,然後坐著十分認真地和你談工作。
如果拉維不在意她,就不會在船上摟上她的腰,如果拉維不關心她,也不會翻看那份健康報告。可隻有這些在意關心,那她們依舊隻是八年前的關係。
愛情就是這樣,放大每一種情感,歡喜是無可比擬的歡喜,而多一個想法,瞬間又遊移不定。
即便這樣有些不安,蕭清秋依然不會將喜歡說出口的,這一次,她要的是她心動,她為她不能自持。
現在拉維越是內秀收斂,蕭清秋越是渴望打破她的那份冰層。她想要看這張毫無情感的臉,不僅僅是為她凝神皺眉,還要為她笑,為她擔憂,為她臉紅,為她情難自已。
今天是周四,時蘊主演的電影《島城,再見!》在慶平電影節的首映,上回見麵她就邀請了蕭清秋,爾後就送來了入場票。是發生在風石島城的故事,時韞覺得蕭清秋會感興趣,而且在拍攝的時候她有預感,這是部不錯的電影。
而當時收到一張票的蕭清秋,看了看紀念票根上印著的熟悉的海邊風景,她抬頭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拉維,發信息給時韞,又和她要了一張。
時韞其實已經不抱有希望了,隻是沒有到最後一刻,便不甘心而已,總想著能夠多見蕭清秋。當時韞收到蕭清秋這樣的信息的時候,心裡莫名一沉,第七感告訴她,那個神秘的戒指所屬之人要出現了。
結束一段感情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死心。
她隻能無奈,隨即讓助理又送了一張票過去,她要見見那個人,死也要死得明白一點。
離開公司,蕭清秋先回家換衣服,讓自己看上去日常輕鬆一點。
拉維提前下了樓,身上套了一件羽絨服,站在門口等著。阿利開了車窗,他已經知曉了老板的行程,伸著頭地看著拉維,擠眉弄眼地說道:“晚上老板又去看大明星的電影耶。還要回家先打扮一番,那個大明星不會在影院等著她吧。”
拉維不看他,也沒說什麼。
“哎,彆那麼嚴肅,雖然我之前說老板和大明星可能性不大,但是我女朋友最近很喜歡這個時韞,得知上次狗仔拍照片裡的另一個人就是老板,最近一直在我耳邊問東問西的,說她們好配。現在我啊,也改觀了,你看這才隔了幾天,兩人又見麵,我覺得還是很有希望的。”
“你現在還說這些,你該想想你女朋友。”
“我為什麼要想想我......”阿利突然明白了過來,“真想不到啊,你還挺會挑重點的。我女朋友不可能的!”
“我開心玩笑的。”
“嗬嗬,一點也不好笑。”阿利擺了擺手,“喂,要不要打賭?”
“什麼?”
“我賭這個月內,老板就會和時韞開始交往!”
拉維輕輕哼了一聲,說道:“好啊,我和你打賭。”
阿利來勁了,兩人作同事這幾天,總算見到拉維搭理他了,說道:“我贏了,你就幫我和老板要時韞的簽名照片;你贏了......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不知道。”
“真沒意思,打賭就是要有賭注啊,才夠刺激。”
拉維聽見蕭清秋出了電梯,不再說話,阿利還在追問著她的賭注。
蕭清秋走到門口隱約聽見了什麼,見拉維給她開了車門,一個故意的提示,阿利立馬沒了聲音。這讓蕭清秋留意了一下拉維的麵色,隻見她給她關了車門,那張臉哪會看出什麼,又看向阿利,拉維上了車,他還故意擠眉弄眼地看著她。
這讓蕭清秋有些不悅,剛才話中肯定有她!
恢弘氣派的古典風格,作為慶平文化象征的比鄰的雙子建築,劇院和博物館,在黑夜裡璀璨的燈光之下更顯聖潔和莊嚴。
現在大劇院的大理石外牆上巨型的電影節的海報旁是特意為今晚首映的《島城,再見!》而投射的整麵牆的動態影像。對麵的廣場之下,露天的巨大熒幕上正在重映著一部經典的電影,銀幕下坐滿了聚精會神沉浸在電影中的人們。
藝術的神聖和平常,在這裡融合交彙。
車子停下,蕭清秋下了車,拉維送她到了入口,蕭清秋卻從包裡抽出兩張票送到她手中,她望了望票根,還有些不明所以就送到了檢票員的手中,就這樣進了劇院。
而坐在車上的阿利還在左等右等,等不及發了個信息給拉維,自然是不會收到回複的。於是他開始胡思亂想,平時愛理不睬的人那麼容易就和他打賭,自己是不是著了她的道了!
拉維進了劇院裡,脫了羽絨服放在了寄放處。蕭清秋穿了一身柔和的針織套裝,拉維的一身黑更加惹眼,不時還有人往她們這裡看,猜想是不是哪個來參加電影節的演員。
兩人進了場,拉維坐下,看著手中的票根——《島城,再見!》,一麵是清新的白日海邊風景,大海清爽的氣息撲麵而來,而另一麵是暗色調的金鳳酒店建築的剪影和主要角色的海報。無意間,她的眼神從票根轉移到蕭清秋放在針織裙上的手,細白尖尖,心裡有幾分得意地想到,阿利第一個就猜錯了,現在坐在蕭清秋身邊的人是她,嗯,那自己真該認真想一下賭注了。
拉維說道:“下個星期慶平要下雪了,島城是不會下雪的。”
“但是慶平很少能看到煙花。”
“嗯?”
“這兩個都適合和喜歡的人一起看。”
拉維側過臉去看蕭清秋,蕭清秋有意不去看她,兩人的嘴角都銜有笑意。
拉維的眼光還注視著蕭清秋,燈光暗場,若隱若現的是蕭清秋上的淡淡的香味,像是冬季雪落在無名花朵的上沾染的冷香。拉維放鬆了坐姿,想要和蕭清秋一起走到熒幕裡的世界裡去,如果主演不是那個時韞就更好了。
在冬季的慶平,她們看到了島城的夏天,那熟悉的街道、大海、商鋪,不約而同地,在心裡喚起了共同的回憶。
心猿意馬,也不知道看了什麼,走神在年少的時光裡,見到熒幕上放到了主角騎著車穿梭在狹小的巷子裡,拉維偷偷地轉頭去看蕭清秋,蕭清秋察覺到了,她還想裝作未曾察覺。電影上的人過得是在風石島城的另一番人生,與她們的不同,有些情感卻是共通的,蕭清秋的內心有些起伏。拉維還在看著她,她已不能忽視,轉過頭與她對視。
朦朧的光影中,拉維靠了過來,兩人十分親密的距離,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錯了,男主角和女主角告白,應該說,去圓角廣場吃冰淇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