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霧在外麵的熱水間接著熱水,熱氣撲騰到她的臉上,她就這麼站著,有些心不在焉。
其實也沒什麼的。不過是在一間房子裡睡覺,與她近了一點,能夠聽見她呼吸的聲音,可以在黑暗中一直看她的床,就像是能看見她的臉,自己心裡偷著歡喜就行了。千萬彆慌張或是喜形於色,那樣就讓蕭嵐討厭了。程霧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保溫瓶裡滿了,程霧木木地塞上瓶塞。又拿起熱水袋,走神一個不留意,被不鏽鋼的壺身燙了一下,拎著水壺的手一抖,熱水就這麼澆在了拿著熱水袋的手上。程霧痛得整張臉擰了起來,小心放下手裡的東西,趕緊打開了冷水衝洗起來。昏暗的燈光下,細白的手上紅了一大塊,又起了一塊泡。
一隻手灼熱地痛著,另一隻手在寒夜裡又凍得發癢。
程霧皺著眉,怪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
過了會兒,她進了屋,放下水瓶,將兩個熱水袋各塞進兩人的被子裡。蕭嵐在靠窗的一個小書桌前翻看著書,聽見她的動靜,抬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很平淡又很溫柔,好像她們之間這一切都很熟悉了一般。
蕭嵐合上了書,看著程霧說到:“外麵冷吧,我在窗邊寒風刺刺的。”
“是啊,過兩天更冷呢,這幾天我都不在窗邊看書了,天黑了就進被窩睡了。”
冬夜還是很冷的,程霧一般早早上床,沒多久也睡了。
“你對誰都這麼好嗎?”
程霧在幫她掖緊被角,連熱水袋放的位置都是剛剛好的腿腳處,現在手上的動作細小卻熨帖到了心裡。
“沒,沒有。順手的事情。”
“你為我做的這些事情,都是你順手的事嗎?”
程霧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說什麼。
看著程霧的樣子,蕭嵐發現自己對她這樣純真的情感沒有抵抗力。她一個人經曆了太久太久的寒冬了,而程霧是向她走來的和煦。她自身永遠有著淡淡的能量,好像不管蕭嵐再怎麼冰冷,她總能輕輕柔柔地溫暖她。
曾經也有這麼兩個女孩這樣義無反顧地靠近過她,可是那時的她太殘忍了,於是上天就讓她們成了回憶。
在這樣的寒冷的夜晚,兩人很快就坐在了床上擁著被子。隻留了程霧床頭的一盞燈,也足夠照亮著狹小的水泥間。
“程霧,我們說說話。”
“好啊。”
“你怎麼不說?”
“嗯......你冷嗎?”
“不冷,你冷嗎?”
“我也不冷,嘿嘿。”
“你怎麼會想到來這裡支教的?”
“說起來可能彆人不太相信,所以我就像其他人一樣,說些是為了給山區的孩子開一扇窗戶之類的話。但我覺得可以和你說,小時候爸媽不在家,奶奶帶著我,她時常說她小時候在山裡長大的事情,可是運州沒有山。後來她去世了,我一直記著這件事,我也很想她,所以在學校裡看到這個項目,就報名來了。”程霧越說越多,“看起來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麼邏輯關係,可是情感是不講邏輯的。你說我對彆人都挺好的,那是因為小時候,我的奶奶就是這麼一個對誰都挺好的人。還有在這裡的生活,讓我和我奶奶的過去更近了一點,所以我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麼困難的。說起來,老師,像你這樣的人,能夠來這個地方進行研究,我才有點困惑的。”
“困惑什麼?”
“也沒什麼,想想是我的偏見吧,覺得老師這樣的人從小到大就沒住過這麼簡陋的地方吧,除了做研究的日子。”
“你覺得我是怎麼樣的人?”
讓我著迷的人。
這是程霧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個值得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人吧。”
蕭嵐透過台燈的光影,在牆上,看見程霧的腦袋慢慢地沉進了被子裡,又慢慢地探了出來。她又害羞了。
“這學期就結束了,你要回家了吧?”
程霧的聲音低了下去:“嗯...老師,你的研究怎麼樣了,你是不是也要離開了?”
“嗯。”
程霧沒再說話。
好一會兒,才傳來一身悶悶的話:“什麼時候?”
蕭嵐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困了。”
過了一會兒,這個小房間的燈便滅了。
寒冷似乎被拒在門外,而程霧整個夜裡都朦朦朧朧的,覺得自己就像是身處在那窗邊,周遭不斷有暗風冷冷襲來。
第二天一早,展笑妍就來找程霧,昨天兩人說好一起去鎮上的。通常,她們去鎮上買日常用品和補給零食,然後吃一頓好的,在一家奶茶店裡坐一會兒,下載幾部影視在手機上,最後拿快遞。
今天是周日,李叔會在今天把藥材送到鎮上,她們可以蹭他的貨車去,而不用爬過一座山,去乘坐四十五分鐘一班的公交車。
蕭嵐聽到了展笑妍的話,說道:“我開車帶你們去吧。”
展笑妍聽了這話,笑著說:“好呀,謝謝,老師。”她剛才出門就看到了停在操場上和周遭環境不符合的車,她心裡還閃過這個想法,沒想到蕭嵐主動提出了。
“沒事,順便的事。”
兩人坐在了後座,蕭嵐在前麵開著車,聽著展笑妍和程霧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