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破曉,穿透了霧靄迷茫。
這是我在這個山頭的第二年。
我叫雨落,是長安給我起的名字。
長安是一個大夫,常常著一襲青衫,笑容溫涼。好像一泓沸騰的水放置太久了一樣。
我很疑惑,他年紀輕輕,為何會有這種…英雄遲暮似的氣息。
可我不想問那麼多,因為我是長安撿回來的。
他說——“那日我去後山采藥發現了你,渾身是傷,就將你帶回來了,你險些沒熬過去…那夜雨聲很大,便喚你雨落了。”
我點點頭,覺得甚好。
畢竟我已經忘記了所有,那麼長安就是我的家人了。
其實我騙了長安,我並非什麼都不記得,我記得我是一個暗衛。
八皇子的暗衛。
但我不想回去了。
長安很好,長安城不好。
我留了下來,幫長安打下手。
他每日不收分文為山前那村子裡的人看病。我不明白,為何不收取診金呢?
長安卻說,那些人也很不容易,既然他們信任我,那我也要救他們。
我抿抿唇,不再多言。
蹲在這條細窄小溪旁,我伸出手,指尖輕點了點水麵,水珠順著指尖再次滴落回水中,泛起了圈圈漣漪,漣漪裡,搖搖晃晃逐漸映出了我的臉。
一雙標準的桃花眼,鼻梁高挺,肌膚如玉——對一個暗衛來說很招搖。
也很危險。
但現在一點兒也不危險了,半張臉上縱橫交錯的傷疤,看起來醜陋萬分。
最長的那一條,自左眉蜿蜒直到下巴。所幸沒有傷到眼睛,不然我便是個瞎子了。
靠這半張臉,我成功的收獲了長安女病人們的溫柔似水。
——她們覺得我並無威脅。
長安很好看,比八皇子還要好看,在這座山裡,更是頂尖兒的存在。
但長安並不把自己的外貌當回事,他隻是日複一日的救死扶傷。我不知道他在這裡多少年了,我隻知道他是個好人。
我不再多想,扛著打好的水桶走回山間那座小茅屋,那就是長安的藥廬,也是我們的住所。此時遙遙看去便排著一隊環肥燕瘦的姑娘們。
長安正在招待最後一個女病人,村長的女兒,柳芳芳。
柳芳芳捏著方手帕,遮住下半張臉,使勁兒眨巴著眼睛,嗲著嗓子道:“長安大夫~人家身體不舒服~”
長安還是淺笑著,墊了塊帕子,細致把了把脈,抬頭溫聲道:“你身體無事,嗓子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可惜了這柳芳芳一腔芳心錯付,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長安是個木頭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柳芳芳的笑容隔著帕子都看得出有些凝滯,半晌扯出一個乾巴巴的笑:“長安大夫真會說笑…我還有些事,明日再來。”
我輕輕歎息,倒是個堅持不懈的好苗子。
長安已經瞧見了我,勾起了嘴角,同樣的溫聲喚道:“雨落回來了,要不要把把脈?”
我不知道長安為何如此熱衷於給我把脈,可並不想辜負他的好意。想了想還是上前。
但長安忘了墊帕子,溫熱指尖搭上了我的脈搏,好像溫度能一路傳到心臟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