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檀木窗欞上白紗被狂風卷的搖搖曳曳,像在巨浪翻湧裡努力求生的一抹浮萍。
我此刻很無助,像是一個剛出生就沒了娘的嬰兒。
哦,我的確早就沒了娘。
我是一個暗衛,八皇子的暗衛。
但,此刻我在一個金碧輝煌的殿中,台階之下,伏著一眾宮婢。
個個身姿勻稱,麵容端正,穿著一模一樣的宮女服——都是錦緞麵料。
大殿內滿是奢靡鋪張的氣息。牆上掛著的,是頗有大家之風的名貴字畫,地上鋪著的,是波斯進貢的鵝毛地毯,寬大柔軟的床邊,不要錢一樣的鑲了一圈兒夜明珠,個頭兒快趕上我的頭了。
就連眼下我屁股底下的這個精致貴氣的長座,也是純金的。
我緊張的手指捏了捏衣角——哦,月華鍛,當今皇宮之中也僅有三匹。
我看了看我的衣袍,長長的,可以拖著地,甚至還有六個婢女幫我小心的捧著,以防行動不便。
不是,現在做暗衛待遇這麼高的麼?
作為一個被追殺許久的,毀了容的,脫離主子許久的不聽話暗衛。
我有些懷疑,莫不是穿越了?
“參見八殿下。”
好吧,沒有。
來人正是我那皮笑肉不笑的好主子。
八皇子開玩笑似的淺淺行了個禮,一雙狹長雙眼瞧著我,神色熟稔得好像我是他妹似的。
“九妹身子可還好?哥哥可是要擔心死了。”
我沒吱聲,我又不是他妹。
可事實證明,他的確在和我說話,這位主兒看我遲遲不開口,還有點兒要動怒的前兆。
我很識時務的開了口:“啊——讓八哥擔心了,我…本殿無事。”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好似潑了墨,幾乎是在咬著牙維持他那外人麵前的皇子風度。
我說錯什麼了?八哥?
我回過神,嗓子吭哧了一聲——好險,差點笑出聲。
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我悄悄看去。
好吧,看來是聽見了。
那蒼白指尖已經習慣性的去掏母蠱了。
我一驚,腦子飛快的想著對策,嘴裡已經不由自主地說起了好話:“八……哥哥不必擔心,妹妹無事,是妹妹讓哥哥擔心了,哥哥英明神武風度翩翩,萬不要為了妹妹憂慮壞了身體啊。”
一番口不對心的恭維下來,我有一種仿佛一口氣喝了長安一碗粥一樣的嘔吐感。
八皇子的臉色倒是好了不少,也不掏母蠱了,反而往上挪了挪,掏出來個銀釵子,擺出一副好兄長的樣子,說是專門給我買的,遞給了我的大宮女。
還不忘朝人家一笑,釋放自己的魅力。
配上他這一身赭色衣袍,莫名讓我聯想到了村長家那隻昂首挺胸的大公雞。
想起那隻大公雞,也不知村子怎樣了。柳芳芳的屍體仿佛就呈現在我眼前,溫熱的血……我猛地乾嘔了一聲。
好巧不巧,八皇子正在散發魅力,而我嘔了一聲。
我拚命想解釋,這隻是個巧合罷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恨恨地盯著我,一手按著那個小盒,一手在寬大的袖子裡作了幾個手勢。
鑽心的疼無情席卷了我,我又雙叒叕一次,疼得死去活來,在他麵前,像條死狗一樣趴著。
罷了,習慣了。
沒啥子嘛,擺爛罷。
他也懶得維持那維持不下去的風度了,扯下那張笑臉,換上熟悉的冰冷神色。“李錦書,你最好記住你的身份!”
我已經沒力氣開口了,也不想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