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運弄人(1 / 2)

吧台上方的滿天星在含著笑,淡淡的光圈照著那盒練切,包裝精美,是日本點心的一貫風格。菊花黃、楓葉紅、菖蒲綠……練切將日本人特有的色彩感覺發揮到了極致,鮮明、清透、俊雅,已不僅僅是點心了,可以拿來欣賞,作為藝術品。

相比口感,她更喜歡練切的視覺效果,每回也隻是吃一半不吃一半,他並不知道。可他對她的心,儘管這心不是愛,那也是令她感動的。凝望著小巧精致的點心,她的眼淚再一次滑落……他想要的,她給不了,不是不想,是不敢……有時候,她也恨透了這樣的自己,怎麼要一個全新的開始就那麼難?她邁不出去,心坎累疊的那樣高,高的遮住了她的眼睛。幸好他還有一個姚桑桑……姚桑桑……這名字就像是魔咒,總在她最無助最彷徨最脆弱最無能的時候跳出來,清晰晰的讓她想起那天晚上的酒會,那天午後的餐廳……

姚桑桑,美豔絕倫的名主播,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同他站在一起,相得益彰。蔣怡曾說:“我這個表姐啊,心思重,城府深。”但若他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姚桑桑心思再重,城府再深,怕是他們也不會走到一起吧。姚桑桑……她是應該祝福姚桑桑的,發自內心的真正祝福,祝福姚桑桑可以成為他的最後一位。

靠著吧台,伸手拿起一塊練切,伴著淚水慢慢咀嚼,苦、澀、鹹……所有的口感都幻化成了一種痛苦,艱難下咽,隻覺那痛苦劃傷了嗓子,隱隱作痛。她衝了蜂蜜水,喝下去仍是不管用,而且還凝在胃裡,混著練切不肯消化。不是飽,但是撐,困倦襲來。窗外的雨沒有停,淋的這座城市都泛著傷心的調子,大提琴的悲沉。她在陣陣提琴聲裡倒睡的安穩,隻是第二天醒來,那嗓子疼的她都懶得說話,頭也開始發著昏。大概是感冒的前兆吧,硬挺挺會過去的,丁筱告訴她的,所以也沒甚在意。

可是做事情總丟三落四,當蔣怡問她,“曉晨,昨天的會議整理資料呢?”她拍了下腦門,十分懊惱,“哎呀,我給忘家裡了。”

“沒關係,今天劉總不在,我們偷偷懶。”

曉晨抿嘴一笑,又去網上找有關橄欖球的背景圖片,卻總覺得電腦屏幕晃晃的。眼皮很重,想睡覺,又想睡覺。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竟沒什麼力氣去擠地鐵回家了,還是等等吧。室內漸漸安靜下來,能聽見牆上掛鐘戚戚喳喳的秒針走動。她實在太困,便趴在桌子上閉了會兒眼睛,居然睡著了,還是劉一把她給叫醒的。她很過意不去,畢竟劉一是老板,於是道了謝匆匆走開,出門的時候差點撞到苗寧。也不知苗寧噴的什麼香水,好濃鬱的花香夾著果香,熏得她直反胃,隻感到昏天黑地的一陣惡心。她想,可能是自己胃口太空了,偏又沒一丁點兒的食欲。

她這情形,一天嚴重過一天,單說是感冒又不像,可要說是由於內在的心理壓力,如這城市那些出類拔萃的白領,拚死拚活到最後舒緩壓力的最佳途徑就是去做心理谘詢,那她也沒有呀!根本也不可能有。

劉一觀察了她幾天,麵色越來越憔悴,而且情緒裡也有著掩蓋不住地低落,難免有些憂心,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也就沒忍住,給官昱成電話報備說:“祁曉晨病了,你知道的吧?”官昱成隔了有好一會兒才說:“我人在多倫多,哪兒有那麼大的神通知道她病了……她沒怎麼樣吧,病多久了?”劉一聽那語氣,心知他又賣了官昱成一個不小的人情,“放心,我會逼她去看醫生的,再不行,我陪她去。”

官昱成忙說:“可彆,逼她看醫生就成,千萬彆陪她去。她彆扭著呢,你是她老板她不會好意思拒絕,可心裡頭指不定怎麼鑽牛角尖的想不開呢。劉一,這兩天先麻煩你替我盯著她點兒,有時候她就像個孩子,不會也不懂照顧自己。”囉囉嗦嗦的又說了一大堆話,都快趕上老媽子了。劉一笑,愛情盲目的能讓人轉性兒,可官昱成的性兒轉的也太大了,整個的一百八十度。終於聽完了那番膩人的叮囑,他好奇的問,“沒事兒你去多倫多乾嗎,那麼多年還沒住夠?”

官昱成訕訕的說:“當然是有事情了。”劉一喟然道:“你能有什麼事兒。”肯定是有關祁曉晨的事兒,心裡嘀咕著又閒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然後去對祁曉晨說:“去醫院看看吧。”怕她不肯,又略帶著命令的口吻,強調一番,“讓蔣怡現在陪你去,坐公司的車,再在家裡休息幾天,等病好透了才能上班。”

祁曉晨遲疑著說:“劉總?”

劉一道:“你聽聽你的聲音,都啞了,再這麼下去,全公司的人都要跟著你病了,能不影響業績麼?叫客戶看到了也不象話,曉晨,快去醫院吧。”

曉晨也知道劉一的難處在哪兒,勉強答應,也就想著回家休息休息算了,她很討厭醫院的消毒藥水味兒,平常是能免則免。可劉一非叫蔣怡陪著她,卻不過這份情麵,隻好去醫院。蔣怡真是儘責,竟要陪她陪到底,不光幫她去門診排長隊掛號,還坐在走廊的軟椅上同她一塊兒的等叫號。醫院這樣的地方,從來窗明幾淨,下午晌的陽光直直射進來,一塵不染。病人很多,陪著來看病的人更多,來來去去,看得人眼花繚亂。偶爾閃出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倒有點子像幽靈,施展著妙手,救死扶傷。

蔣怡忽然說:“劉總是不是跟苗寧分了?曉晨,你可要當心著點兒,聽說劉總的老婆很厲害,可彆……”

曉晨不等她說完就板下臉,輕斥道:“你想哪兒去了,我都快走的人了,難不成還在臨了惹一身腥?”知道蔣怡也是好意,自己這樣的態度確實不該,便緩口道:“我跟劉總,啥事情也不可能有的,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他也就看我可憐,大發了慈悲一回,也是不想有人說他虐待員工吧。蔣怡,你要這樣想,彆人會不會也這樣想……”

正有小護士叫到她的號,話題就此打住了,可她開始擔心,擔心那些還沒有出現的飛短流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弄的自己病上加病。那醫生很年輕,還真有點被她的樣子給唬住了,結果聽了心跳呼吸,又看了舌苔喉嚨,例行的問上幾句後,大喘口氣,也不過就是重感冒嘛,幸而沒轉成肺炎,那便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吃點藥就會好。但蔣怡堅持,還是叫醫生給她開了一周的點滴。

用蔣怡的話解釋,“能休息為什麼不休息?剩餘價值也沒有不停被壓榨被剝削的,曉晨,彆給資本家省錢!”

曉晨嗤笑一聲,“省不省錢,受罪的不還是我自己?”一句一句的聊著,那滴液也走的快起來,可在醫院作陪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兒,病菌太多,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肯再讓蔣怡陪著了。而自己一個人來打點滴,清清靜靜的一個半小時裡,也隻是讀讀書。把以前的舊書找出幾本,淩叔華的《古韻》、施蟄存的《蝴蝶夫人》、蘇青的《歧途佳人》、沈從文的《邊城》……她似乎隻喜歡那個年代的故事,仿佛在翻祖輩的衣箱,陳舊裡有著流光溢彩的馨香綿長,令人回味。

這天她正讀著《今生今世》,一陣心酸,散文能寫到感動她哭,大抵隻有胡氏出品了。怪不得他胡蘭成的一支筆,簡簡單單的揮就,便可以做到才子文章第一人。她看文從來隻是看文,不管其它,自是不會有亦舒那樣的憤憤不平了。

點滴打到一半的時候,蔣怡來了,“劉總還是不放心你呀。”這話她聽著很有點發窘,笑一笑,沒作聲。蔣怡本就是有口無心的在說,自然無下文,從包包裡拿出三五本時尚雜誌,攤到她麵前,“曉晨,給你打發時間的。”

曉晨揚揚手上的書,“我這還沒看完呢。”

蔣怡瞅一眼,“漢奸的書有什麼好看,曉晨,你應該多看看時尚雜誌,要不青春小說職場愛情也行,彆弄得自己思想跟個老古董似的。我認識你這麼久,從來覺得你的閱讀口味不像現代人。”隨手翻著一本雜誌,突然怪叫起來,“曉晨,你看,你快看,你的項鏈……哇……TIFFANY限量新款……曉晨……”指著那頁廣告,就差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