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趙靖川吧…
他怎麼會把我丟下…
他不要我了麼…
方雲深下意識地抱緊雙腿,等到房門悄然打開,方雲深回頭,進來的不是趙靖川,而是四妹趙如琢。
她哭腫了眼睛,臉頰也被擦得通紅,卻依舊記得二哥的囑咐,
“我先帶你離開,今晚你大概不能在這邊住了。”
方雲深手腳冰涼,顫抖著收拾東西,他的五臟六腑都擰在了一起,此刻卻因為恐懼讓他爆發出不小的意誌力。
他的舌頭好似在打結,努力讓趙如琢聽懂自己的普通話,
“趙靖川…他在哪?”
他還好麼…有沒有受傷…
趙如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手上仍在替方雲深收拾著東西。
“他晚上會去找你,快走吧。”
方雲深如同一個落荒而逃的難民,衣服上的扣子亂七八糟,這大概是小少爺有生之年最落魄狼狽的一次。
他坐上趙如琢攔下的出租車,不自覺地手腳顫抖。
廣播嘩嘩作響帶著些雜音,裡麵放的是二人轉小帽,他聽不懂,隻能借著嗩呐的聲音,讓自己冷靜下來。
——
那天夜裡方雲深蜷縮在床的角落裡,他開著燈半夢半醒間,聽到門外的開門聲,方雲深剛要起身,屋內的燈瞬間被關上。
“趙靖川?”
男人在黑暗中走到床邊,輕拍了拍他的頭,
“彆怕,睡吧。”
方雲深抬頭竭力想要看清人,湊近了隻能聞到灰塵和血腥氣,
“你怎麼了?你被打壞了?開燈讓我看看…”
趙靖川捉住他的手臂,細細安撫,
“也沒多嚴重,就是樣子嚇人,你病還沒好,彆看了,好好睡吧。”
趙靖川不能抱他,他身上現下臟得要命,隻能儘量安慰著方雲深,
“他們隻是衝我,我想是我太急著介紹你們認識,沒有提前和他們談好,對不起,嚇到你了。”
方雲深聽著這些話沉下臉,第一次發了火,他不能接受這種過度的保護,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像一隻金絲雀。
方雲深在香港時去學了防身術,拳擊,他不會主動打架,但也有自保的能力。
“你是把我當做小孩麼?我也是個男人,你讓我陪你一起麵對好不好?你讓我看看你的臉是不是還沒上藥?”
趙靖川抿著嘴,在黑暗中摸到門口打開了燈。他的額頭上有不少玻璃碎片紮在裡麵,臉上像是被亂拳打過,一片青紫。
方雲深的嘴角微微向下,將人拉到椅子上,又跑到屋外翻找藥箱。
“身上呢,也有傷口麼?”
趙靖川默認,他褪下衣裳,動作因為疼痛而有些遲緩。
除了香港那夜,趙靖川還是第一次在他麵前赤-裸著上半身,方雲深沒有躲閃,出人意料地沉靜,他拿著棉簽一點一點清理,那些殘留著玻璃茬兒的傷口,在燈光下閃著光。
“疼得話就咬我。”
方雲深把手臂遞到趙靖川的嘴邊,趙靖川握著那隻手臂,親了親。
“留著,以後再咬吧。”
一臉青腫的傷口,配合這句話並沒有什麼魅力。方雲深還是笑了,兩個不被接受的靈魂在深夜相擁,苦中作樂。
“你要洗澡麼?我幫你?”
趙靖川拽住小少爺,無奈道,
“我隻是臉上受了傷…四肢健全,不…是五肢。”
“……”
熱水落在趙靖川的身上,浴室內一片氤氳。
他沒有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方雲深。
趙靖昌從前混跡社會時,藏了一把農家打鳥的土槍,他白天將槍拿出來,要斃了趙靖川。
趙靖川帶著個男人回家,甚至沒有廉恥之心和那個男人青天白日膩在一處,甚至請了大夫上門,生怕彆人不知道這家醜,丟儘了趙家的臉。
大哥拿著那把槍,下了最後通牒。
要麼趙靖川斷了這段情意,要麼就休想活著離開老宅,他今天就要清理門戶。
趙靖川選了第三種,他跪在那堆碎玻璃上,磕了三個響頭。
從此他不再是家中二子,家中兄弟姐妹多,都有學識有修養,不會做出忤逆之事。
而趙靖川是個沒念過書的混子,有辱家門。
他讓趙如琢替他把方雲深送回家。
趙靖川則拿著那把土槍去警局交了公,他做好準備,或許自己會因為這把來曆不明的槍坐牢,他不能把兄長交代出來,這事必須他來扛下,但他也不能讓方雲深擔心。
結果他在警局等到晚上,警察來告訴他說那把槍是假的,是趙靖昌拿來嚇他的樣子貨。
趙靖川就這麼被教育之後放了出來,他不知道今後該如何麵對家人,但還好他還活著,沒有坐牢,還能見到家裡人和小少爺。
如何讓家人接受他的這份感情,是趙靖川麵臨的最新難題,方雲深在這段感情中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更不該受到這些另眼相待。
他需要一份詳細的規劃…
水聲漸止。
趙靖川洗完澡,床上的人已經困得四處打晃,他躡手躡腳地靠近,剛要扶住方雲深。
卻被方雲深雙手攬到懷裡,檀香的味道衝進他的鼻腔之中,二人一齊倒在床上陷入柔軟的床墊裡。
頭頂傳來方雲深的聲音,
“睡覺,你如今這麼醜,我可不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