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交疊 二十九歲的降穀零(2 / 2)

諸伏景光喉結滾動了下。

他驀然想起三越商場那幕,藍色的結晶體意欲向外離開,緊接著丘比出現,伴隨著鏡子的碎裂聲,那枚自稱千葉係統的結晶體再也沒了蹤跡。

“你……聽說過【孵化者】嗎?”諸伏景光問。

……

[好可怕!!!]

[那位前輩估計連代碼都沒法兒回主係統了!嗚嗚嗚,遺體都沒有了……就是被【孵化者】活生生吃掉了啊!]

粉紅色的棱鏡體在空中抖個不停,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

[如、如果你是問那位前輩綁定的宿主……那肯定是回不去了,估計靈魂現在還躺在本世界的軀體裡呢。而且沒有係統幫忙,他也沒法兒操控身體,嚶……好可怕,黑咕隆咚的!我絕對不要變成那樣子!]

諸伏景光感到指尖一點點涼下去:“你也做不到嗎?”

[可以穿越世界的能量是很獨特的,為了避免一統多開,我們的核心裡也隻存著兩份,所以沒有辦法去幫彆人哦。]

[除非能收集到兩個世界交疊間所碰撞的溢散能量團。但是世界都開始碰撞了,逃命還來不及呢,誰會去收集啊!欸?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鳥矢中心醫院。”諸伏景光麵色微白,“現在,必須。”

[天都黑了欸……那我陪你去?雖然也做不了什麼,但我可以幫你看看那名前宿主啦。]

諸伏景光一怔:“別所同學怎麼辦?”

[馬上就好了,你看。]

隨著係統話音落下,別所直樹軀體上最後一處創口也徹底愈合,爾後逐漸透明。

“他要回原世界了嗎?”諸伏景光問。

[怎麼可能啦,那樣之前的能量不就白費了?]

係統的聲音清晰明曉。

[正好第二個劇情點也發生了,你又不在現場,就讓他替換過去,能賺一點是一點。]

諸伏景光驀地一僵:“什麼劇情點?”

他聲音很輕,卻不像是在詢問。一個不願接受事實的人,往往會本能依靠反問去躲避已發生的事。

而係統接下來的話驗證了他心中最不願承認的答案:

[警校附近的便利店搶劫案,就在剛剛。欸?你跑什麼啊!]

.

“別所在想什麼?從剛剛開始就心不在焉的。”

便利店內人頭攢動,年輕的警校生們正協助店長將店內的擺設一一理齊;押送劫犯的警車早已離去,剩餘的兩輛則停在店外,等待留守的警員將筆錄和勘察工作逐個完成。

伊達航和降穀零合力把倒塌的擺放架重新擺正,隨著砰一聲巨響,兩人同時喘了口氣,相視一笑。

但沒過片刻,伊達航眼角餘光就瞄到了在一旁魂不守舍的別所直樹,上前拍了拍別所瘦削的肩膀,第二次把人拍了個踉蹌。

別所的麵色很白,隻低低應了一聲。

“被嚇到了?”鬆田狐疑道。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嗯?鬆田你彆汙蔑人家,別所同學可是一眼就認出了暗號呢。”

“咳、咳咳!”

別所直樹忽然用力咳嗽起來,他咳得力氣很大,從脖頸到臉龐都飛快漫上了一層紅意:“沒、沒有。是之前聽諸伏同學提起過,我本身並不會……”

按以往慣例,降穀零一般在此時就會矜持接過別所遞來的話筒、舞台,開始一長段如滔滔江水奔湧不息的,寫作介紹讀作炫耀的演講,比如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和hiro小時候玩過這個”,“是的hiro很厲害都是他想出來的”等等,能對某些要麼沒有幼馴染,要麼和幼馴染間的故事是連環互毆的人造成成噸傷害。

而此刻降穀零卻沒接話。

淺金發的青年眉眼冷峻,一眨不眨看著窗外。

“降穀?”鬆田喊他。

降穀零仍舊沒有接話。

他的視力同樣優秀,此刻也能清晰看見店外路燈上的那抹白影。

通體純白,似貓似兔,深紅色的圓眼直直投向店內,如雪狐般蓬鬆的尾巴在身後搖擺著投出暗影。

起初那隻是一抹剪影,降穀零凝神細看時也斷斷續續結不出實體,像是老舊電視機上的雪花屏,直到降穀零心中驀然一動,腦海裡浮現出諸伏景光對“丘比”的描述後,這隻非人生物才真正在他視野中顯露了全貌。

錯不了,一定是它。

那個逼迫景光進行交易的【孵化者】。

“我出去下。”降穀零將手中的零食框塞進了鬆田懷裡,大步走出了便利店。

店外,夕陽早已徹底散去,夜色降臨,彎月在霧藍色的雲層裡時隱時現。

.

[你冷靜些!他們出不了大事的!]

[誒誒誒——小心車啊!算了算了,往左走,我指揮你!]

[嗚嗚嗚嗚嗚你彆跑那麼快啊我暈車的——]

呼嘯風聲擦過耳畔,拍在臉上甚至有種如刀割般的淩厲。

諸伏景光毫不在乎,他幾乎是在用短跑的速度進行一次長行,沿途穿過擁擠的車流,喧囂的人群,向著記憶中的標點奔去。

快點,再快點。

漸漸地,鼎沸人聲與連綿車笛離他遠去,再過一段時間,就連風聲都停了下來,腦海中係統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尤為突出:

[嗯,看見前麵那個倉庫了嗎,從邊上繞過去……那個,你有沒有覺得太安靜了點?]

諸伏景光停下腳步。

他胸膛起伏,視線掃過周圍建築。

這是一片倉庫兼集裝箱群,大大小小方方正正的可拆卸式房屋就像搭積木般排列在一起,五顏六色,卻並不鮮豔。

係統說得對,這確實太安靜了。

連鳥叫聲都消失匿跡,城區裡應有的攘攘熙熙更是半點不剩。就像一個真空地帶。

諸伏景光閉上眼,讓空中漂浮的氣味流入肺腔複而呼出,某種隱秘而不詳的判斷正在前方不遠處等著他。

“有血氣。”諸伏景光低聲道。

[什、什麼?那群家夥又來了嗎?圖景掃描,前方一百二十米處有——滋啦——男性——滋滋——等、你小心!]

係統的聲音戛然而止。

諸伏景光此時已經走到了飄出鐵鏽味的倉儲門口,密不透風的室內一片昏暗,倏忽間如同某種冥冥間不可知的提醒,他就地往前一撲!

砰。

子彈擦著他的頭皮射出,這顯然是裝了消音器的手.槍,聲音輕而沉悶。

諸伏景光心臟都停擺了一刹,數秒後冷汗涔涔而下,倉庫內隨著腳步聲傳出了一道男子冷而淩厲的聲線:

“站起來,雙手舉過頭頂。”

諸伏景光呼吸一窒。

他全憑本能促使自己身體搖搖晃晃遵循指令,大腦卻一片空白。

有個名字正抵在他的舌尖,隻要張口就能吐出,他卻無法動彈。這個聲線太過熟悉,即便其中明顯有過刻意的改變,他還是能從這短短一句的音節起落中認出那深埋骨髓的談吐方式。

但正因熟悉,才更無法忽略這其中的違和。

咚,咚,咚。

將腳步聲和心跳聲卡在同一個頻率,是極為有效的施壓手段。但諸伏景光確信,即便沒有這個腳步聲,他也依然能聽見自己此刻心臟的跳動。

全身血液都在湧向他的胸腔。

係統所檢測出的那名男性走出了陰影:他身形挺拔,一頭淺金短發,膚色是一種天生基因與常年鍛煉而出的健康的小麥色。

室內僅有幾許的光線照出了他清晰冷硬的下頜線,和刹那間緊縮的紫灰色瞳孔。

咚。

心臟霎時落回胸腔,但與之相對的稱呼也被諸伏景光重新咽了回去。他怔怔看著麵前筆直站立,平舉手.槍的男子,腦海裡突兀插入了乾癟的、和此時氣氛格格不入的評價:長高了,臉倒是一點沒變。

這是安室透。

諸伏景光從未有如此一刻這般確信——

這是二十九歲的降穀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