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 除了死亡(2 / 2)

他整個人從床上彈起,直撲門口。

“不,請等等——”諸伏景光也被這一嗓子從走神的狀態給嚷醒了,伸手就要阻攔,但猝不及防的狀態下想要單手製住一名二十一歲年輕力壯的男性青年還是太難了,頃刻間千葉次郎已經奔向了病房門口。

千葉次郎倚在門邊,眼中含淚,悲痛欲絕:“諸伏同學,我一直以為你們是生死之交的摯友……但果然從剛才起你們之間的氣氛就很不對勁吧!難道熱血少年漫裡的摯友最終都逃不脫命定的分道揚鑣嗎?可柯南也不是熱血漫啊它番劇分類明明是子供向戀愛喜劇!”

“……”,諸伏景光麵上帶笑,友善起身,“請、聽、我、說。”

千葉次郎:“嘎嗷!”

在一番和善交流後,千葉次郎重新縮回了病床,雙手交疊放在胸前,表情安詳:“總感覺看到了蘇格蘭……哦不好意思,我是想說,自從那吸血蟲離開我身體後我就不怎麼控製得了情緒了,麻煩您把我當成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謝謝。”

這幫係統難不成還兼任閥門?

諸伏景光抱臂坐在一旁:“至少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是啊,至少能確定我們倆都沒被任務者或係統入侵。”千葉次郎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真虧諸伏同學你能想到用這件事來試探,‘降穀零要和係統簽訂契約’什麼的……是個任務者聽到都會宕機吧。”

諸伏景光:“哦,這個其實不是編的。”

千葉次郎再次在諸伏景光麵前嚇到掉色。

諸伏景光忍不住多觀察了幾秒,反應過來後滿含歉意出言安撫:“沒關係,zero不會答應的。”

千葉次郎鬆了口氣,再次擦了遍冷汗:“我就說柯學世界幼馴染怎麼可能鬨掰……降穀同學打算怎麼做?”

諸伏景光:“……”

他同千葉次郎對視數秒,嘴角笑意微斂,語氣輕描淡寫:“不太清楚呢。我們繼續吧。”

千葉次郎:所以你們果然還是吵架了吧!

但千葉次郎這麼兜兜轉轉一圈子,自然是有事要說的。很快他就收拾好了情緒,神情嚴肅下來:“雖然係統離開了我的身體——”

他看起來並不知道那個係統的最終下場,諸伏景光想。

“——可我依然受到了許多限製,很多事沒法兒說出來。”千葉次郎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幾秒過後他齜牙咧嘴捂住了自己喉嚨,緩了會兒才繼續道,“咳、就是這樣。”

諸伏景光遞給了他一杯水:“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那個能量團……”

“說起這個,還沒謝過你呢。”千葉很快接上,聲音輕了下去,“我的確可以回到原來世界了,怎麼說呢,一種很玄妙的感覺。”他手臂抬起,在空中做出幾個撫摸的動作,像是在勾勒一道看不見的門。

“我有一個猜測,或者說預感。”千葉次郎若有所思地描摹著那扇不能被此世界觀測到的門扉,“當我離開的那一刹那,這些限製會被放鬆。”

一切不可說之事,不被規則認可的行為,都會在靈魂重回原點的刹那得到豁免。

“但我現在還不能離開。一是我還有些要做的事,包括這具身體本身的善後處理。”千葉次郎摩挲了下紙杯,視線向外一瞥,“二是因為他們還在外邊。我們這些任務者,是可以搶奪彼此能量的。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係統應該是抱著在我離開世界的瞬間吞噬能量的念頭來的。”

“所以諸伏同學,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想請求你,在七天之後,一個人,再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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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要下雨了,晦暗天穹之上,白色鴿群繞著醫院尖頂樓一圈一圈盤旋。降穀零站在樓外一條小徑旁,聽到聲音,他轉過身,看向了從長階上邁步而下的諸伏景光。

比起半個月前,諸伏景光確實是瘦了些。風掠過他們身側,吹得警校襯衣簌簌,卻更顯得人清俊挺拔,他的目光也仍是明亮的。

諸伏景光走到他的身邊:“別所同學呢?”

“他們先走了。”降穀零說。

兩人心照不宣地避開了兩場談話的內容。

“一起走走嗎?”降穀零問。

他們身後,小徑邊盛開著星星點點的苔花,路的兩側,五角楓和棕櫚樹仍是半月前的模樣。儘管他們都知道,春天已經遠去了。即便隻是十五個日夜,即便隻在最微小處有了最潛移默化的轉變,可那包含生命與慈愛的季節終究是離開他們了。

諸伏景光點點頭,兩道身影並肩而行,走上了同一條道路。

其實還是有一點心動的,降穀零想。

和係統許諾的成就、能力或權柄無關,他隻是想要最初的那塊敲門磚,那個宇宙起點的第一推力,讓他走入自己摯友眼中的世界。可究竟什麼才是真實的世界?春天離去了但夏季緊隨其後,這烈烈驕陽下的城市和家鄉與春日時的又有什麼不同?

所以隻有那個答案了。

和四季無關,脫離了時間的流逝,成為白紙折起時那向下墜落的黑點。

“還是不願意告訴我麼。”走到最末時,降穀零輕聲問。

諸伏景光看向地平線遠處逐漸顯露的城市輪廓,笑了起來,眉眼仍是幼時的溫柔和堅決:“嗯,不行哦。”

“——因為零,也沒有告訴我你所看見的全部啊。”

所有的困難中,永不被囊括的那個詞。他們彼此心照不宣,卻將永遠知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