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來這套給我找借口！這頭發怎麼去工作！23了就應該成熟穩重點！”

“聽我說嘛……媽……”

在他放軟的語氣下，又想起來他皺起的鼻子，我不禁歎息，笑著半真半假的問。

“好好好，說來聽聽？”

“我夢見，一個紅頭發的超凶女人抱著一個黑頭發的小男孩，說自己是我的姐姐……”

我的笑僵在嘴角，他絲毫無察覺，仿佛陷入無邊無際的回憶裡麵，自顧自說道“那個女生好奇怪哦，說是我的姐姐，但是長的和我不太像，不過確實和你有點像，一個夢罷了……最可笑的是，她又說她懷裡的小男孩是我的哥哥，都什麼和什麼呀！而且那小屁孩還一直流眼淚……”

我感覺臉上涼涼的，一摸，鹹鹹的可惡液體已經不聽指揮的大量掉落。

我慌忙擦掉它們。很久沒有這麼狼狽。

“我不聽他們跟我說的，那夢裡麵好像是一個餐廳，我就下意識低頭看桌子上的菜單，哈哈，媽，你猜我看見什麼了？招牌菜是小球藻，還帶一個括號說可以打包自己養殖……好好笑哦……”

我抓住他的手，聲音沙啞的都嚇了自己一大跳，然而我已經顧不得這些，隻問，他們跟你說什麼了？啊？啊！

兒子看見我的樣子也有點被嚇到了，隻是拍著我的背說，媽彆急彆急。我想想，讓我想想。

過了好一會，我聽見他說“我也沒有太留意，後來那看起來超級凶的女的抓住我的手哭了，那小男孩一直流眼淚，我才聽了一點點，好像是說，照顧好什麼的，我也不知道要照顧什麼……”

我呆呆坐著不說話，忽然我兒的放大的笑臉出現在我麵前，我聽見他說，他才不管照顧好啥呢！

“奇奇怪怪的，我隻知道要照顧好媽媽就好啦！生日快樂！”他再次開心起來，絮絮叨叨說那夢真的奇奇怪怪的，隻不過那女孩的紅頭發讓他也有擁有的衝動，就染了，昨晚做完那個夢他竟然是哭醒的，可能是魔怔了，不過總之那是過去的事情了。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吃蛋糕！”

蛋糕上印著“紅梅18生日快樂”的字樣，旁邊還放著一個會轉圈放音樂的蓮花蠟燭，我便就著燭光許了一個願望，陪兒子吃了一點蛋糕。吃完蛋糕我便不願意吃其他飯菜，越老竟然越愛貪甜食，我也不免笑話自己，兒子也不再勉強我，把那可怕的蓮花燈扔進垃圾袋，說現在就要給它扔到天涯海角，保證不會在第二天還聽見永遠不會耗完的生日快樂歌。在他麻溜地去扔蠟燭的那一瞬間，我覺得我的兒子真是帥氣。

總算是過完了生日。

等到我回到臥室，我兒又神神秘秘敲門進來，說給我一個神秘生日禮物。

看著他紅色的頭發，想著他奇怪的夢，有那麼一時間，我竟然也恍惚地期待起來，期待著一個我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奇跡。

然而最終沒有。他拿出一個普普通通的盒子，拆開，裡麵是一個看起來價值不菲的筆記本電腦。

我有些疲憊地合上眼，這一天，就這樣過了吧。

黑暗中，我聽見他說，退休了也沒有見媽有什麼娛樂活動，無意間聽見王阿姨說我年輕時候最喜歡玩電腦遊戲，就買一個最新的電腦送給我。

接著他喋喋不休說這個性能有多厲害多厲害。聽得我差點睡著了。

迷迷糊糊聽見他說，《亞斯國》這個遊戲25周年特彆重製版客戶端已經下載到電腦上，這個遊戲建模有多逼真，主線任務有多感人，遊戲自由度有多高，有多好玩多好玩，他和他同學都愛玩。不知道我以前是否玩過，希望我也可以重溫經典，重回沙場，成為江湖一代傳奇。

我沉默一秒，再次強調，我從來不玩遊戲。

這句話很明顯有了效果，他最後加了一句，這個遊戲已經開發出了全場景AR互動體驗功能哦！超級厲害！

我蒙頭。我聽見他最後說，媽媽，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開心，不要再不開心了，就算大老黑求求你也好，一定一定要開心快樂。我們永遠愛你，永遠，永永遠遠，即使有時候不在你的身邊，也是在一直一直陪著你。

我聽見我兒子遠去的足音，像鹽粒灑在月光上，彎彎繞繞，帶走我一輩子的思念與心力。

我告訴自己，晚安。

終是又被黑夜所擒獲，隻是我很快哭著醒來，光著腳去敲他的門。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隻是一會，隻不過在等待的時間裡，我卻覺得用光了一生的勇氣，我隻是空空的望著那扇門，眼睛酸到不行，明明沒有風，卻覺得分外的冷。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分外後悔，我如此貪戀生命的美好，卻又害怕於失去，甚至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假如，我真的從來沒有過這個兒子就好了。但是一想到大老黑孤獨的身影，卻又立馬收回之前的心思，寧願自己難過到窒息，也不願意他再孤單一秒。

門開了-。

我有點呆呆的，卻隻是說，我做了一個夢……我看見我兒發著暖光的毛茸茸發，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他仔細的看著我臉上的淚，歎了一口氣，伸手把我擁入懷中，我聽見他的聲音自胸膛而來——這胸膛是溫暖的，帶著生命的力量。

他說，沒事的，都沒事的，我永遠愛你，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傷心。我真的，永遠，愛你。所以為了我的緣故，不要難過。我永遠愛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