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已乘黃鶴去 已知泉路近,欲彆故鄉……(1 / 2)

江聞岐有一方硯台,置於桌案卻從不用它研磨筆墨。

江家顯赫,江小公子私藏的硯台中向來不乏名士大家所用。右軍風字硯,石揚休以錢二萬得之,而今端端正正擺在江聞岐案前。江聞岐視之與普通硯台無異。唯有那方成州穀山產的穀山硯,他格外真愛,視做珍寶,日日都要從屜盒裡取出,悉心吹拂去上麵的灰塵。

穀山之北,是廣漠無垠的連山平原,雖名為山,實為突厥部跑馬放養的塞上綠洲。魯高宗在時,江守端曾奉命駐守穀山十年,天光灼熱,北風呼嘯,突厥部的戰火停止在江家軍鐵騎下,再不能冒進分毫。

“大丈夫,當投死為國,以義滅身。”江守端說著將這方穀山硯交到江聞岐手上,江守端征戰沙場半生,年少即隨其父江羨之行軍作戰,一雙手布滿疤痕,新傷疊舊傷,“等你再大些,我帶你親眼去穀山看看。”

小聞岐接過硯台,重重點頭,敬仰地望著他的父親,仿佛已經預見到自己心中為之仰望的那座高山。

寒天催日短,風浪與雲平。漠北風聲獵獵,江聞岐依靠著坐在床上緘默不語,他還在等李孟來的消息,無意間瞥到一旁桌案上的硯台,端州青花石硯,唐朝李賀也曾有一塊,姚海寧倒是闊氣,能在客房放一尊這樣上成色澤的端石硯,江聞岐忽然想起家中父親送給自己的那方穀山硯,形狀方正,如墨玉光,兩邊雕刻著江守端親手刻上去的題詞,世上再無第二塊這樣的穀山硯了,江聞岐想到。

秋燈懸,夜聲亂,江聞岐知道姚海寧一直派人守著自己這邊,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心中煩躁不已,隻盼李孟來能快帶回來,帶著他的父親,和三千江家軍一起回來。

菩提寺外

傾城見舒逸珺、李孟來一行人遲遲不出來,暗自思忖他們估計是被寺廟裡的什麼纏住了,心思漸漸活絡起來,當下就想偷偷逃走,隻是腳步剛動,腳踝頓感一緊。

捆仙繩!這家夥什麼時候上我身上了!傾城驚呼,她原以為李孟來隻是收走捆仙繩,沒想到她竟還偷偷留了這一手,將自己的腳踝牢牢束縛在這捆仙繩下。

傾城心如戰鼓擂,她早就料想到過李孟來法術高超,然而對方的法術比她設想的還要強悍。捆仙繩是門有靈性的仙器,使用時的動靜動輒驚天動地,絕非一般人能駕馭。她當初可以使喚捆仙繩還借了寺廟裡老道人的麵子,可李孟來不僅能悄無聲息地將捆仙繩抽出一絲牽在她腳踝上,神不知鬼不覺,還可以一石二鳥,同時用一根捆仙繩套住猾褢與她二妖,這當中的氣力,就算是全盛期的粒央與她合力,都未必能及。

這下完了,李孟來已經知道自己想逃跑了,惹惱這樣一尊大佛,傾城冷汗直流,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留著去找粒央。

果不其然,“進來。”李孟來的聲音從寺廟內傳音到傾城處,一令先行,術力隨後。

傾城絕望地閉上眼,提起猾褢任由李孟來一聲令下,將她與猾褢老鷹捉小雞般“提”到寺廟內。她原以為自己會被李孟來丟到地上,對方反倒是十分溫柔地將她輕輕放下,還順手收了她腳踝上的捆仙繩,開口道。

“解釋解釋。”

傾城疑惑地睜開雙眼,眼前嶽仲安、李孟來、知無涯三人目光齊刷刷聚在她身上。傾城不知所措地抬頭張望。

“為什麼會獨獨留著江大將軍、嶽如鬆和完顏計的屍身?”舒逸珺問道,她並未看向傾城,而是望著知無涯。

舒逸珺眼前場景著實荒唐至極,江守端、嶽如鬆、完顏計,三人的名字震耳欲聾,平日裡呼風喚雨的人物如今齊齊躺在一處破舊寺廟後院的草席上。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而今卻被輕易地擺在一處,她氣不打一處來,快步走到江守端麵前,想將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又擔心自己會無意間在這邪門的地方闖到什麼陣法,無奈收起花槍,站在原地等一個解釋。

“傾城你認識麵前的三個人嗎?”李孟來繼續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是什麼時候進的城?”

“四日前。”傾城脫口而出,有知無涯和李孟來在,她實在不敢說謊,麵前二人隻需一息就能將她化為灰燼,“我隻見過其中一人的。”

她指向完顏計,說道:“我在城主府裡見過他。”

“那另外兩人呢?”舒逸珺皺眉道。

傾城搖搖頭: “不認識。”

“你再好好想想?”李孟來也有些困惑,傾城既然認得出完顏計,還記得她是在城主府見到的,怎會沒見過嶽如鬆?

“我確定沒見過。”傾城又湊近些看著麵前三人,“這個人很聽完顏兀的話,我在城主府看到他和完顏兀講話,而後完顏兀就抓住了我和粒央。”

傾城解釋得顛三倒四,李孟來追問道:“你和粒央是在城主府被抓的?四日前?”

“是的是的,那會鐘州妖氣四溢,城主府妖氣最盛,我和粒央就偷偷溜進去想順機緣,原以為凡人而已,多半是發現不了我們,沒想到完顏兀竟能一眼抓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