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之外,蒼穹之巔,三光以上,有大荒之境,名曰歸墟。
磅礴的生機之力在此流轉不息,彙聚成茫茫無際的漩渦雲海。
而此時,雲海中有數道電光正隱隱閃過,劃破了這方極致的寧靜。
歸墟中央,一紫色天.衣的女子閉目懸立,獵獵衣衫招展如刃,流光鱗動間,神威逼人。無數雷電爭先恐後地在她周遭炸開,她卻像毫無所覺一般。
眼睫微動,女子似乎即將醒來,而周遭雷電也隨之愈發急促,如同末世下的群龍怒吼。
下一瞬,竟又偃旗息鼓。
所有的沉寂,都毫無疑問地昭示著,接下來會是更加駭人的聲勢。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歸墟深處,一道白光從下方驟然襲來,伴隨著強大的力量,勢不可擋地衝出漩渦,直上無儘虛無處!待勢頭終於用儘,那光又急轉直下,迅速跌破蒼穹界限,落往下界。
而那尚未完全蘇醒的紫衣女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硬生生帶出歸墟,不知墜向了何方……
***
人界,大承國永延八年。
三九隆冬,飛雪刺骨,地處西北邊境的原州城本應滴水成冰。
此時,城頭的冰霜積雪卻被潑灑的熱血化了個乾淨。一場慘烈的守城之戰正在繼續。
抑或說,已近尾聲。
自日前西慶五萬大軍驟然發動夜襲起,三萬原州守軍拚死血戰,至此時已近乎全軍覆沒。
城門外,屍橫遍野,西慶軍隊仍在逼近。城頭上,有傷兵奔走穿梭,忙著搬運火油箭簇,將受傷的戰友抬下城頭,或為已經咽氣的人闔上絕望的眼。
邊關百姓遇戰成兵,此時不論男女,但凡年輕有力都加入了守城的陣列中。
然而,無論怎麼看,這場戰爭都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
此時,城外又傳來進攻的號角聲。
“援軍就快到了!將士們,為了我們身後的百姓、大承的疆土,撐住!”城門內狼狽的中年將領雙目充血,嘶吼中還夾雜著極力掩飾的悲愴。
西慶一向粗暴野蠻,所經之處無不大肆燒殺、奸.淫搶掠。隻要一想到城破後,滿城百姓可能遭遇的慘禍,將領絕望的心中便又湧出力量。
“殺!”他目眥儘裂,怒吼著縱馬衝出城門。
“殺!殺!殺!”身後將士齊聲跟隨。
……
與此同時,原州城西的一處小院裡,略顯年邁的婦人正焦急地在院中來回踱步。
遠處的角聲和戰鼓聲不絕於耳,屋內兒媳臨產的哀嚎也是一聲接著一聲。
自前日兒子被征去守城,兒媳便擔憂不已,以致於尚未足月的她昨夜突然發動,自己好不容易將接生婆生拉硬拽過來,如今卻已疼了一天一夜仍未見胎兒出世。
天色將晚,聽著兒媳在痛苦中逐漸弱下的呻.吟,想著兒子在外守城生死不知,老婦人急得不住叩拜祈禱,隻求上天能給祁家留根香火。
……
就在這時,一道白光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落入屋內。刹時間,整個庭院光芒大盛,激起一陣勃然浩大的霧白漣漪!
漣漪轟然無聲蕩開,以小院為心,眨眼便覆蓋了整個原州城,瞬息後卻又倏然消失,了無痕跡。
這一切,不論是小院中焦心生產的婆媳,還是城門浴血廝殺的將士,都毫無察覺……
“哇——哇——”
終於,隨著屋內女子又一聲痛苦的嘶喊,清脆的啼哭響徹小院,產婆的報喜聲緊接著傳出:“生了生了,母子均安,是個壯實的小兒郎!”
然而另一邊,在傷兵與兵民們絕望的目光中,城外被撞開了一道裂縫。
***
冥界,月上宮。
寬大的鎏金矮榻上,身著黑底繡金絲卦紋長袍的男子百無聊賴地拄手躺臥,眉心一點紅色菱形印記,令其聖潔之相中,平添了幾分陰魅。
指尖下,一條泛著淺金輝光的透明卷軸盤旋鋪開,仿若矯遊而上的長龍,從他周身起始,蜿蜒著幾乎填滿了整座寬敞高闊的月上宮。遠遠望去,隻見無數字符漂浮半空中。
隨著手指緩緩劃過,卷軸上閃著微光的姓名次第消散。這是對應之人死去的征兆。
突然,男子的手指頓住。
方才劃過的地方,已經消散的姓名,竟一個接一個地,重新浮現……他疑惑地看著這些名字,再度將其抹去,下一瞬卻又恢複如初。
“……不會吧?”男子哀歎一聲。
隨即黑色的廣袖拂過,榻上身影已然消失不見,半空中漂浮的卷軸也瞬間隱去。
……
原州城外,攻城的陣勢不遠處,了無聲息的士兵手指忽然一動,緊接著,戰場上漸漸響起一聲聲微弱的呻.吟。有人拄著手中的長.槍和刀,蹣跚著站起,又去攙扶身旁剛剛蘇醒的同袍。
城牆一角,黑衣男子乍然現身,無聲地看著這一幕,神情意味深長。
空中隱約飄來一絲沁人心脾的生機氣息,他抬眼望去,目光定在城西的一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