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座山被挖得支離破碎,滿目瘡痍間,佝僂的工匠或挑或推,搬運著滿車滿簍的玉石進進出出。裸露的山石下,間或有瑩瑩光澤閃爍迷人眼。
巳湮在雲京也曾聽聞琢州玉,隻是人們每每說起,總是將其與百畝櫻花林相提,自然蒙上一抹浪漫美好的色彩。而今看到這副景象,說不驚訝自然是假的,但細細想來,卻又覺得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陰與陽、光與暗往往相伴而生,華麗的外衣下常常遮掩著腐朽,這琢州城也不過是世間常態的一個極致映射而已。
隻是本想入山探查那股力量,此刻卻已沒了興致,巳湮想了想,索性先去琢州城落腳。回頭另尋個彆的時間,至少等進出的工匠少些再說吧……
翌日,她又去了一趟,仍是無功而返。
這倒也不算什麼,可當她從琢玉山再回城時,分明已經挑了個偏僻無人的小巷現身,沒想到卻撞上了一個突然跑進來的小孩?
巳湮剛現身時,周身雷電之力正盛,縱使發現他時已經立刻斂了力道,又出手相護,那小孩卻還是被擊了個結實,瞬間飛出去丈遠。
“……”
這,倒著實讓一向從容不迫的她有些手足無措。
等緩過神走上前去,一抬頭卻見那天暴雨中嘰嘰喳喳的錦衣少年也在。而他身後,那道清雋的身影也正走來。
四目相對間,詫異與戒備一起浮現,轉瞬又化為一片清冷。
第三次……
巳湮想,自己或許要重新審視“萍水相逢”這四個字了。
巧了,對麵之人也正這麼想。
***
“司姑娘?”宿尤神色怔忪又茫然,“你怎麼會在這兒?”
巳湮:……
“嗯。”
好在宿尤也不大在意這個答案,他指著地上昏迷的小孩又問:“這小賊,是司姑娘打暈的?”
打暈?
巳湮聽到這倆字眉頭一跳,自己好歹是天機宮大祭司,怎會打暈一個小孩?
不過——
“失手而已。”她淡定說道。
宿尤看看她,又看看地上昏迷的小賊,仍是茫然未回過神。
這……
恕他還是沒能明白發生了什麼。
好在身後的息衍神思還清醒:“先看看這孩子有無大礙吧。”
“噢噢對!”宿尤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捏起小孩細弱的胳膊,用法力探查他體內的情況。
隨即,他眸光微閃,不動聲色地瞟了旁邊巳湮一眼。幾息過後,又若無其事地放下小孩的手臂,藏起眼底的異樣,回頭對息衍說:“有些許內傷,可要送醫館瞧瞧?”
“不必。”巳湮搶先答道,“睡一覺便好了。”
兩人聞言皆疑惑地看著她。
宿尤:“睡一覺?”
“對。”以前皆是如此。
看她這副篤定的樣子,息衍與宿尤對視一眼。
“司姑娘可有安置之所,不知是否需要我們將他送去你那邊休養?”息衍問道。
巳湮:“……”
看來,甩不掉了?
最後,三個大人帶著一昏迷的小孩去了巳湮落腳的那家客棧。
***
剛進客棧,三人便因為帶著一個昏迷的小孩吸引了不少異樣的目光,直到有小二認出巳湮,又聽他們向店家開了三間上房,那些目光才終於散去。
宿尤抱著小孩上樓時,嘴裡還在嘟囔:“你們見誰家拐小孩,還給他單獨開間上房的,竟懷疑我是人拐子,哼!”
一番折騰下來,天色已晚,息衍和宿尤未多停留,隻說了句“待他醒來,若有需要來尋我們即可”,便也回了房。
……
可二人回去後,卻並未馬上休息。
宿尤拋出結界隔音,便立馬湊到息衍身前:“你猜,我方才從那小賊身上探到了何等怪相?”
“怪相?”
“沒錯!他經脈中有遭受輕微雷擊的跡象。”
息衍立刻心領神會,沉聲道:“你是說,這是那位司姑娘所至?可據我所知,五界中並無此般術法。”
“嗯……”宿尤也想不明白,“會不會是仙界司管雷電的仙者?”
“不會,”息衍立刻否定了他的猜測,“仙族臨凡,若為曆劫必然法力全失,若為遊曆你我必能察其真身。”
“況且,即便是雷電仙君,以其施法的動靜,不會隻是擊暈一個小小人族孩子而已。”
“那這……難不成隻是個簡簡單單的人族?人族修行者何時竟會此等詭異的術法了?”
息衍也百思不解,二人一時間陷入了死胡同。
“罷了,且先靜觀其變吧,先做正事。”片刻後,他按下話題決定不再糾結。
一掌置於胸前,隨著掌心法力遊走,一點淡黃色靈光顯現出來。而後靈光流動,逐漸勾勒出一個長條形狀的物什。
那東西薄如紙箋,卻無實體,其上隻若隱若現地浮動著一朵櫻花狀圖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