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尤單手托腮,神色怏怏:“先前我娘手下那些冥使解靈願箋,好歹還知曉是誰留下的。如今可好,咱們隻為了找這個留箋之人,便生生跑了小半個大承國了……”
“隻有一枚櫻花圖紋線索,確實過於模糊了。”息衍也有些無奈,“此前尋的地方皆有誤,如今這琢州櫻花遍地,希望不會再空手而歸。”
“可是,滿山滿城的櫻花,也太多了點吧?”
“……慢慢來吧。”息衍整理了一番心緒又道,“當初義父也說,五枚靈願箋全解,少則一兩載,多則近十載,故而,莫要心急,且當遊樂而已。”
宿尤:“好叭……”
***
翌日一早,天色還未大亮,客棧內突然傳來“嘭”的一聲震響!
店中當值的夥計和不少熟睡中的住客乍然驚醒。巳湮聽出聲音正是從隔壁那小孩的房間傳來,便也起了身。
可等她打開房門,卻唯見一道瘦弱的身影早已伴隨著劈裡啪啦的腳步聲衝下樓梯,又在小二“哎哎”的叫喊聲中直衝出門外。
隻留下隔壁一扇房門,幽幽晃蕩著。
對麵響起開門聲,巳湮抬頭,正見息衍和宿尤也走了出來。
三人對視著,竟皆無動於衷。
“不去看看?”息衍問。
“不必。”她說。
語畢,兩人各自轉身回房。
宿尤看看左邊,又看看對麵:“這倆人在乾嗎?為何好像很熟的樣子?”
……算了,自己也再去睡個回籠覺吧。
***
巳湮本想趁昨夜再去一探琢玉山,不料卻碰上了那小孩昏迷的事,未能成行。如今天色大亮,山中必然又重新忙碌起來,更不宜前去了。
於是用過早食,她決定去彆處逛逛,看能否聽到一些關於琢玉山的消息,也順便勘察勘察這琢州情形。
街上人群熙攘,因為一些原由,她不便在人群中走動,恰好路過一家酒樓時聽到裡麵的說書先生正侃侃而談,便來了興致,進去要了個二樓的雅座。
樓內說書先生醒木一拍,口若懸河,天南地北哪哪都說。
樓下是行人如織的街巷,襯著兩旁的櫻樹綿延伸展,彙成一條粉色的河流。
遠處則是如夢似幻的琢玉山,自然,是開滿櫻花的那一側。
巳湮對著這繁華錦繡的一幕,卻很難不想到那日在琢玉山背後所見。
天地造化萬物,櫻花、美玉皆賜予人,可人如何用之卻非天地神明所能決定。是綿延萬代,抑或是竭澤而漁,皆在於人。
而眼前這些百姓,在享受著由櫻花和琢州玉帶來的蓬勃喜樂時,又是否知曉背後所付出的代價呢?
……
正想著,樓梯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司姑娘,好巧啊!”
巳湮手中茶盞一滯,抬頭望去。
……果然,又是那兩人。
宿尤邁著大步走來,一臉笑意燦若春陽,毫不客氣地在對麵坐下。息衍無奈地跟在他身後,與巳湮眸光相撞,微不可察地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順便還記得補問一句:“不介意吧?”
巳湮:“……請。”
小二見此忙跑來招呼,按兩人所需分彆上了新的茶點後才又退下。
宿尤已經迫不及待開口了:“上次在漱州遇見,這次又在琢州遇見,不正應了那什麼話來著,對!有緣何處不相逢!”
巳湮:“……”
“阿尤,那叫‘有緣千裡來相會’與‘人生何處不相逢’,且你莫要如此說話,像個登徒子。”息衍沉聲糾正道。
“啊?這樣嗎?”宿尤一臉驚恐,“算了,意思到了即可!”
跳過這茬,他繼續方才的話:“不知司姑娘此行為何,怎麼走了這麼遠的路?”
“阿尤——”息衍眉頭一皺又要阻止他。
事涉私隱,怎好張嘴就問!
宿尤卻沒領會過來,茫然地看著他。
“無妨。”巳湮看了息衍一眼,答道,“我來尋個東西。”
“尋東西?什麼東西?”
“眼下尚不清楚,尋到了才知。”
“那你知道去何處尋嗎?”宿尤一貫“樂於助人”,又問。
巳湮點頭:“知道。”
“那就好,不過司姑娘若力有不逮,也可找我們,不必客氣!”宿尤豪爽道。
巳湮神色清淺地看著他,默歎了口氣……
息衍默不作聲,似是並不像他這麼熱情,心下則明白他這般“熱心腸”,真正的意圖不過是想探究這位司姑娘的底細罷了。
二人各自思忖,忽又聽他“哎”了一聲,隨後便不由分說地從二樓櫞欄處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兩人俱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後又看向彼此。
巳湮:他又在搞什麼怪?
息衍簡直不忍直視:……見笑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宿尤的聲音:“好你個小賊,昨日偷小爺的櫻花餅也就罷了,今日竟連孩子都偷!”
街上漸漸聚起一圈人,站在中間的,除了錦服繡彩容貌俊朗、此時正一手掐腰一手伸出的宿尤,便是昨日所見、今日一早又從客棧衝出去的灰衣小少年了。
哦,還有他懷裡一個看起來不過兩歲大小、正昏睡不醒的女童。
周遭人見宿尤衣著光鮮,而那小男孩兒卻渾身灰撲撲的一副小乞丐模樣,他懷中女童的衣衫則是整潔不少。再一聽這話,自然便站在了宿尤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