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他突然睜開眼。
是了,爹娘已經不在了,今日他親自看著他們下葬的……
可就在這時——
“阿存?”
身後再次傳來爹娘的聲音,樓存猛地回過頭去,卻見爹娘和樓叔樓嬸都站在那裡!
他這是,做夢了嗎?
爹娘和樓叔樓嬸給自己托了夢?
“爹,娘,樓叔,樓嬸?”他遲疑地小聲喚著,像是怕把自己從夢中驚醒。
隻見四人看著他,都笑了。
“乖兒子!”
“好孩子。”
樓存隻怔怔地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爹娘走後,阿存過得可還辛苦?”樓成開口問道。
沒想到隻這麼一句話便將樓存的眼淚給勾了出來,他吸著鼻子,滿腹委屈地喊了一聲:“爹——”
“這!”
樓成瞬間懵了,手足無措地看向妻子:怎麼就哭了,以前揍那麼狠都隻是乾嚎呢?
葛氏白了他一眼:“會不會說話!”旋即又一臉慈愛地看向樓存,“阿存莫哭,忘了娘跟你說過什麼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嗯。”樓存又猛吸了下鼻子,撇著嘴,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們。
葛氏又說:“爹娘都曉得,阿存做得很好,非常好!”
一旁樓覺與宋氏也點頭應道:“沒錯,樓叔樓嬸要感謝阿存,替我們照顧善善。”
被這樣誇獎,若是以往,樓存怕是要紅著臉撓撓頭,再嘿嘿笑兩聲了,可今日他卻有些沉默。
隨即,他聽到樓嬸又說:“可是阿存啊,樓叔樓嬸想與你說……你還小,若帶著善善實在過得艱難,也可,尋個可靠老實的人家……送去養,不必自己苦撐。”
“樓叔樓嬸都不會怪你的……”
話雖這樣說,宋氏卻已經忍不住掩麵抽泣。
“不要不要!”
樓存連忙搖頭:“善善是妹妹,我不會不管善善的!”
樓覺見此隻是搖頭歎息,安撫著妻子。
葛氏也歎了口氣,卻說:“妹子莫要這麼說,日後咱們不在,他與善善便是相依為命的親人,怎麼能分開!”
她又看向樓存:“阿存,你記住了,你是男兒又是兄長,理應照顧善善,日後不論發生何事,都要與善善在一起,絕不可舍棄她隻求自己獨活!”
“阿存曉得了!”樓存重重點頭,懇切地應下。
“嫂子……”樓覺欲要再勸她,卻不知該從何處開口。
“阿覺,”一旁的樓成出聲攔住他,“莫要再說了,善善還這麼小,真送給彆家養,怎能曉得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家?”
“讓阿存帶著,苦怕是要苦一些,但多少更放心不是。”
樓成說的,他們夫妻倆自然明白:“可這般拖累阿存,我們實在是……”
“不拖累!”樓存突然接過他的話,小臉緊繃。
“妹妹不是拖累,我難過時妹妹也安慰我的!”
他有些著急,許多話在嘴邊卻又不曉得該怎麼說出來。但他心裡明白,每次自己難過的時候看著妹妹,抱抱妹妹,就又能撐住了。
就像,今日白天那樣……
四個大人也沉默了,或欣慰或疼愛地看著他。
門外忽然傳來幾不可聞的一聲輕響,四人一頓,看向彼此。
過了會兒,樓成上前一步。
“爹出門前說過,要給你和善善帶兩塊玉墜子回來。”他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案上,“爹今日給你帶來了。”
桌案上放著的,赫然是兩枚櫻花玉。
他看著樓存,眼中酸澀難忍:“我的兒子是個好孩子,爹以前都知道,隻是怕你學了一些歪的斜的,毀了性子,才那般狠心打你,你莫怪爹可好?”
看著樓存連連搖頭,他又不舍地叮囑:“往後,阿存就是個男子漢了,可要好好的,做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
……
***
“哥哥不哭——”
朦朧間,樓存感覺有小手摸過自己的臉,隨即便聽到耳邊傳來善善怯怯的聲音。
他睜開眼,拂過臉頰上的淚珠才明白,自己原來是做了一場夢。
夢裡,他見到了爹、娘、樓叔、樓嬸……
他們,是來跟自己道彆的嗎?
樓存下意識又朝方才幾人站著的地方看去,卻見旁邊的桌案上正放著兩枚粉色的、發著淡淡熒光的玉墜!
他瞬間跳下床捉起那兩枚玉墜!
“是,真的……”
玉墜握在手心裡的感覺如此真實,可他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哥哥?”
樓善被他這一番動作弄得疑惑不解,也跟著爬下了床,抬頭卻看到他又是一臉淚珠,頓時有些無措。
小小軟軟的手不太有章法地胡亂擦著,可眼淚卻越擦越多,樓善急得不行。
“不哭不哭!”
下一瞬,樓存一把摟過樓善,將頭深深地紮進小丫頭的肩膀裡,除了嗚嗚的哭聲,隻留一扇單薄的脊背露在外麵,微微顫抖。
這一刻,樓存終於無比清晰地明白——
爹娘,是真的不在了……
***
門外,櫻花圖紋重歸靈願箋,粉色的痕跡一點點變淡,最後連同整個靈願箋一起消弭無蹤。
第一枚靈願箋,就此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