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無樾仍是那副灑脫不羈的坐姿,神情卻凝重了不少。
他抬頭看向其他人,道:“今日,息衍從人界暫回,說發現有人以昔日伏羲氏所占凶卦‘重荒’之名,借煞氣養邪獸,圖謀不軌。”
其他幾人聽了,驚愕地麵麵相覷。
“此事有關煞氣,我冥界不能置之不理,且本尊認為,被動了手腳的恐不隻有人界。”他又說,“故而,即日起,六部各司其職之餘,須嚴查各自轄部,謹防有煞氣汙荼生死輪回大事。”
六部主齊聲應道:“是。”
“秦久犀。”無樾又看向另一個紅衣豔冶、腰間掛一長鞭的女子。
“在!”秦久犀應道。
“你統率所有冥使,在人、妖、幽三界嚴密巡查,如有異樣,就地剿殺,若應付不來,可直接報予本尊。”
“是!”
“嗯,就先如此吧,此事本尊也要與其他各族尊主說一聲,你們先回吧。”
七人:“是。”
***
另一邊,人界。
一個月後,一輛馬車駛至雲京,又從秀鳴山後直入山頂天機宮。
“恭迎大祭司!”
身著碧海彰紋服的天機宮弟子早已候在門外。
“嗯。”巳湮下車,隨口應道。
看樓存樓善皆已被弟子幫扶著下了車,她搖了搖鈴鐺收回馬車,隨即抬步朝天機宮大門內走去。
而身後的兄妹倆早已是目瞪口呆,兩眼放光!
一路行經巍峨高聳的放鶴樓、恢弘的殿前明鵠台、端方雅正的歸雁宮……最終,一行人在一處偏殿前停下。
天機宮占地極廣,又因建於秀鳴山上,每隔一段路便需爬梯登台。故而,等終於停下來時,兩個孩子早已累得眼神飄忽。樓善更是從半路上起,便被天機宮弟子抱著前行。
然而饒是如此,他們的眼中還是閃著令人動容的光。
“先帶他們前去。”巳湮吩咐了隨行弟子,便要離開。
“是。”
“姐姐!”樓存連忙喊住她。
巳湮回眸看去:“到了此處便無需擔心,日後你們會久居在這裡,不必拘謹。”說完便又轉身離開。
樓存有些無措地看著那道越走越遠的背影。
一個多月來,他已經知道這個姐姐話不多,也不愛笑。可到底朝夕相處了這麼久,她現下怎能這樣一點不舍得也沒有,扔下他和妹妹就走了呢?
樓存有些失落地垂下頭。
“小公子不必擔憂,你們是大祭司帶回的客人,日後居於天機宮,那便是天機宮的人,不論以前過的何種日子,今後必定終生無憂。”弟子寬慰樓存。
樓存深吸一口氣,捏了捏拳頭回頭衝樓善伸出手:“善善下來吧,哥哥牽著你。”
而後又問弟子:“哥哥,大祭司是什麼?”
弟子有問必答,言語中帶著驕傲:“大祭司可是足與皇帝陛下平起平坐之人!”
“那就是很厲害?”
“自然!”
“那天機宮又是什麼……”
聲音隨著他們進入殿內逐漸隱去。
……
那廂,巳湮來到九重樓外,沒進去,隻是隨意地坐在樓前的石階上。
“師父,我回來了。”
“嗯。”樓內傳來將明溫和的應聲,“你回得比我以為的早許多。”
巳湮垂眸:“途中遇到些事,帶回來兩個孩子……日後,便養在天機宮。”
一聲無奈的淺笑傳來:“從前你就常帶幼獸傷鳥回來,如今竟連孩子都帶來了?”
“……”巳湮撇撇嘴沒吭聲。
“放心,我晚間會去見見他們。你呢,此行可有所獲?”
“算有吧,尚不明了。”
“準備何時再啟程?”
“半月後。”
“嗯,也好……”
談話就此結束,片刻沉默後,一道電光劃過天空,朝北山孤峰之上的雲磬殿掠去。
……
寂寥的軒台上,巳湮出神地望著遠處晚霞漫天。
青色與彤色交織的流嵐縈繞在山後,俄而一聲清唳悠悠傳來,白鶴振翅追逐著落日,又載著它一點點沉下西山。
待餘暉落儘,夜幕徹底降臨,她收回目光,彈手點亮一旁的燭燈,執筆在紙上慢慢勾畫起來。
蜿蜒的線條延伸交錯,那日在琢玉山幻境中所見的臂環,一點點躍然紙上。
……
晚間,將明果然來看望兩位小客人。
溫潤如玉的長者很得兩個孩子的喜愛,即便是就寢時也不願放他離開。
初到此處,樓存既興奮又緊張,有些睡不著,便纏著將明給他們講故事,說著說著扯到了巳湮身上。
“她呀,就是麵冷心軟,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對小動物和小孩子尤其喜愛。”將明毫不內疚地揭了巳湮的底,若她在此處,怕是早已冷冷地一個白眼甩來。
“可是,”樓存不太讚同,低聲埋怨道,“路上妹妹想讓姐姐抱抱,她都不理妹妹呀?她連手都不讓我們牽……”
這才導致自己對她又喜又敬又怕。
“哈哈,那是為了你們好!”將明了然一笑。
“啊?”樓存沒明白。
“巳湮她天生身懷雷電之力,旁人一旦觸碰便會受傷。幼時不善控製時,她曾多次誤傷宮中弟子與飛鳥走獸,長大後才能有的放矢,卻仍不能完全消弭這種傷害。”
將明歎了口氣:“也正因此,她才養成了如今這般拒人千裡、離群索居的性情。”
原來是這樣……
“那姐姐,不是好可憐?”
從小就不能和彆人接觸該多難過啊!
“哈哈,”將明又是一笑,“小家夥,有些人是不會沉溺在悲傷中自怨自艾的,她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