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些羅山 一為有容,二為有勇(1 / 2)

昔有神明 溫似 4827 字 1個月前

“你……”

兩人異口同聲,又齊齊頓住,最後不約而同地抿唇一笑。

息衍朝她背後看去,隻見一輛停在宅院前的馬車。

“一位,”巳湮頓了頓,“舊友。”

算是舊友吧,她想。

若沒有自己的這重身份,和中間那些陰差陽錯的話,她其實很樂意與楊知韶做朋友……

“你呢?”她問。

息衍回過頭,看向那棵榆樹。

“我來看,”他遲疑了下,還是直言相告,“生下我的人。”

這一刻,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在樨州城古刹時,那種雖非毫無保留,卻也算坦誠以待的默契。

***

“所以,你與我一樣,也是人族?”

夜幕下的路邊小攤上,巳湮聽完息衍的講述,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息衍淺笑,他方才所講其實有意隱去了許多有關冥界和生機之力的事,她若是追問,自己必定不好搪塞。

可這便是她,知曉何時該尋根究底,也明白何處該避重就輕。

“沒錯。”他答。

“你此番,隻是想知道他們過得如何?”巳湮問。

息衍思量了片刻:“也不全是。”

“義父對我的評語中,曾用了‘冷情’二字,我始終不解其由,便有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說:“若是當年我與血脈親友一同生活成長,是否會有不同?”

巳湮聽了一滯,微微挑眉看向他:“若說‘冷情’,我反倒覺得你此言,更顯冷情。”

“自然隻是一想,好奇而已。”息衍無奈地搖搖頭。

這時,店家將兩碗餛飩端了上來。

“二位客官慢用,看二位是外地客,若喜食我們原州辣,桌上小碟內可自行添加。”店家熱情招呼道。

兩人:“多謝。”

店家走後,他們繼續方才的話題。

“我倒認為,一人性情如何,應當不止和他與何人一同生活有關。”巳湮拿起湯匙,攪了攪碗內的餛飩。

“畢竟,即便是一座宅院中長大的兄弟姐妹,性情舉止也會有不同。這點,你們冥界中人應當比我更清楚。”

“確實。”息衍緩緩說,“血脈傳承、家族教養、經曆見聞,皆如堤岸礁石、支流落雨,最終將人塑成一條不知流向何處、不知浪湧急緩的河。”

“既如此,為何不往前看呢?”巳湮看他,“對過去的假想,往往是毫無意義的,不是嗎?”

息衍一時噎住,無言以對。

“我其實,是師父撿回來的。”下一刻,她話題一轉,突然說道,“師父性情溫潤,受諸人景仰,於門下弟子和我,也都親和有加,教導不懈。”

“從他身上,我獲益良多,其中之二,今日也贈予你。”

“什麼?”

“一為有容。世間百態,世事萬千,超乎預想與不儘人意者,又豈止一二?有些事有些人或許你我無從體會,更無法認同,然正如一條河流來到麵前,是急是緩,皆已由它經曆過的每一塊礁石每一縷支流決定。”巳湮說。

“可,即便是錯的,也要包容嗎?”他反問。

“大多對錯,隻因立場不同。”她語氣仍是波瀾不驚,“且我說的‘有容’,是對過去的包容,知曉今日為何如此,才好對現下與來日舉重若輕。”

爐灶前,店家仍在忙碌,升騰的霧氣將他隱在後麵,讓人看不大清。息衍靜靜地看著他的身影,許久之後回過頭來又問:“那第二呢?”

“有勇。”她說,“方才說‘有容’,是要包容過去,此時的‘有勇’,則要放下過去。”

“不必沉溺於遺憾,去做你想做的。想掙脫的桎梏、想做出的改變、想尋的答案、想見的人……都可以大膽去做。”

“就如你,即便知曉與親人一同長大會與如今截然不同,也不能如何,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你,所以你能做的,便隻有向前看,不是嗎?”

“往事已不可追,若還有遺憾,不如從現下著手。”

息衍深深看著她:“這便是你那日說的‘對未竟之往事坦然,對降臨之來者坦然’?”

他本以為此言不過是空中樓閣,卻原來她一直都知曉該如何去踐行。

巳湮垂眸,眼睛一轉:“差不多吧。”其實她已經不太記得自己之前說過這話了……

片刻後,他淺淺地笑了,欠身道:“今日受教良多,多謝司——”

“巳湮。”她突然說。

“什麼?”

“我並不姓司,今後既然同行,便可直呼我的名字,巳湮。辰巳午未之巳,湮滅佚失之湮。”

“原來如此。”息衍戲謔道,“想來你師父是在巳時撿到的你。”

此話一出,兩人俱是忍俊不禁。

“息衍,取‘生生不息,萬物遊衍’之意。”隨即他也道。

巳湮點點頭:原來是這兩個字。

……

***

“小些羅山?”

角落臨窗的桌案上,三人各據一邊,說著接下來前往妖界的計劃。

巳湮原本正抬頭打量著那層據說可以隔絕聲音的結界,下一瞬又被宿尤口中的一個名稱吸引了注意。

“我從未聽過有此山。”她說。

“嗯。”宿尤挑眉,“你自然不會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