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宿尤伸手扶起他,一邊問。
“在林子裡。”他目光未動,仍盯著那片樹林。
“那就走吧。”
宿尤抬腳就要進去,卻被息衍一把拽住。
“這林子有古怪。”
他說:“你們可有聽到什麼動靜?”
動靜?
兩人麵麵相覷,凝神靜聽了半晌,卻什麼也沒有聽到。
“沒什麼動靜啊?”宿尤一臉疑惑。
巳湮側耳又聽了會兒,終於在一片死寂中,漸漸品出些不對。
“……這裡,確實什麼動靜也沒有。”
“就連該有的鳥鳴和樹葉的聲音,也沒有。”
如此大片的樹林,竟連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也聽不到一絲一毫……
“你是指這個?”
息衍點頭,彎腰從地上撿了顆石子。
隨即,他將石子朝樹林的枝葉間丟出,又以法術將其定在半空,而石子仍在飛速轉動,帶起微弱的風聲。
下一瞬,三人神色俱變。
原本靜謐祥和的樹林,靠近石子的那幾棵樹的枝葉竟猛地伸長,眨眼間便將那石子包裹了起來!
片刻之後,枝葉又重新縮回……而半空中的石子,卻已了無蹤跡。
“這——”
宿尤震驚地看向息衍:“傀樹?”
“應當沒錯。”他沉聲道。
巳湮困惑地向兩人看去。
“《辟陀錄》中有載,天地之隅,有樹名傀,敏於聲,以音為食。”息衍說。
“意思即是,這種樹不僅紮根地底,汲取土壤中的養分,其枝葉也是覓食的武器。它們對聲音極其敏感,隻要枝葉所及有聲音出現,便可將其吞噬,連同聲音的源頭也不例外。”
“那,避聲術……”巳湮聞言,遲疑著問。
息衍搖了搖頭:“避聲術對它們無用。”而後又補了句,“傀樹專克避聲術。”
“……”
這就有些麻煩了,他們要到林子裡去,總不能一點聲音不發出?
……
於是,在接下來的半日裡,三人嘗試了許多辦法——
避聲術無用的話,結界呢?
結界無用,那金輪法陣?
法陣也無用,那便用法刃和懾魂刀正麵相抗!
可這樣動靜太大,又會引來更多傀樹枝葉……
數十種法子一一提出,又被一一否決。
場麵一時間陷入僵局。
……
半晌後,宿尤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腦袋嘗試著轉了兩圈,很快又放棄了。
“這幽界果然不好進啊,才剛上岸便這麼難!”他頹喪地躺在一顆大石頭上,長歎一聲。
而他旁邊,巳湮思量著沉吟:“若是,用火燒呢?”
兩人的話一同響起,以致於息衍隻聽到了宿尤那句聲音更大的。
“你方才說什麼?”他轉頭問巳湮。
她便又重複了一遍。
息衍搖搖頭:“火燒怕是行不通,島心極有可能也是一棵樹,恐會殃及。”
突然,他眼前一亮!
同時響起的聲音,高的能蓋過低的,那是否也意味著……
“不過,倒是可以試試調虎離山。”他輕笑著看向巳湮。
“此計,還需你來出手。”
巳湮聞言,眸光一動,瞬間便領會了他的意思。
“那就要勞煩兩位,多給我撿些石子了。”她挑了挑眉,道。
“啊?”
宿尤沒明白過來,轉頭看向息衍,見他已經俯身撿起了石子,也隻好照辦。
……
直到複又站在林子旁,宿尤才明白過來所謂“調虎離山”是何意。
隻見巳湮拿過兩顆石子,一顆在指尖注入雷電之力,隨即向上拋出。待它一飛到枝葉間,便“劈裡啪啦”地發出一串炸響。
與此同時,她又將另一顆尋常的石子狠狠地丟在地上。
然而,周遭的枝葉卻對地上的那顆視若無睹,如同早已埋伏好的蛇群,一擁而上,將半空中不住作響的那顆裹了個嚴嚴實實。
待石子的聲音逐漸減弱,最後消弭不見,那些傀樹枝葉又像方才那般散開,回歸原樣。
而地上的那顆,始終平安無事。
……
“三息時間,足夠了。”息衍道。
“那便走吧。”巳湮說。
於是接下來,三人如法炮製,在林中幾乎暢行無阻。
息衍負責指示方位,時不時道聲“左轉”“向右”。
巳湮負責開路,時而拋出一個,或是數個石子。
而宿尤,則負責兜石子……
三人分工明確,逐漸深入,終於來到了一棵巨樹下。
……
可這樹卻不是傀樹,隻是尋常的榕樹。
“呼,這一定就是島心了吧?”
宿尤抬頭仰望,繁茂的樹冠把頭頂遮得密不透風:“不然怎能在傀樹林裡活下來。”
“生機之力指引的方位便在此處,應當就是它了。”
息衍上前,走到樹乾旁,隨即伸手撫上樹乾,闔眼細細感應著樹中的氣息。
可是……
不對?
他睜開眼,端詳著眼前這棵樹,再次閉目感受,神識中仍是空空如也。
“不是它?”
可明明感應的方位就在此處。
“是這個嗎?”
樹的另一側,巳湮突然開口。
“?”
息衍聞聲快步過去,終於,在巨樹的後方,他看到了真正的島心——被巨樹環抱著隱藏起來、幾乎與其相依相生的另一棵榕樹。
須臾之間,息衍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一座島,本應依著島心的形態生長,可在這裡,作為島心的榕樹卻被傀樹包圍,隻占了一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