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漸漸地,隨著左明王芳旭在皇城大殿上聲威日顯,先幽主想要賜婚二人卻被玉廬商拒絕的往事被再度提及。
有流言蜚語稱,左明王心中仍放不下幽主,入大殿不過是為了更名正言順地相伴在幽主左右。
也有人揣測,有左明王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傾心相待,幽主怕是遲早把持不住。
再後來,前來荒島歇腳或探望陸訣的人,每每說到逐明島皇城,幾乎總避不開幽主與左明王的逸聞軼事。
陸訣總是沉默地聽著,不發一言。
直到有一次,他終於破了功。
……
“你們怎還在說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呀,如今早已不同了!”
有個聲稱自己剛將生意做到逐明島的人,這樣笑話其他幾人。
“莫非你有新消息?快說來聽聽!”其他人連連起哄。
“嗐,當真是應了那句‘金誠所至,金石為開’呀!”那人喟歎著,言語間卻有忽略不去的諷刺。
“哦?”其他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好奇。
“我此番去逐明島,聽了幾耳朵貴人們的閒話,這其中就有人說,左明王芳旭,如今可是時常出入皇城後殿。”
他故作玄虛地看了一圈,見幾人都是聚精會神,才接著道:“知道皇城後殿是何地嗎?那是,幽主寢殿!”
幾人麵麵相覷,驚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如今左明王仍無名分,但恐怕早已成為幽主的榻上嬌妾了!”那人拉長了聲音,“可惜了幽界第一美人,又有左明王的韜略之才,如今竟為了情愛如此自甘沉淪!哎哎哎——”
話音未落,他便被一雙大手揪著衣襟拽了起來。
陸訣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幽主仁心明德,左明王更是智謀無雙,不許胡亂毀謗二人!”
“何來毀謗!我方才所說九成都是真的!據說左明王還多次留宿皇城後殿過夜,聽說那裡還有左明王的寢殿呢!”
“滿口胡言!”陸訣怒斥。
他不信兩人會如此!
那兩個光風霽月之人,怎會如此!
幾人從未見這位荒島主人如此大發雷霆,此時皆是噤若寒蟬。
過了好大一會兒,陸訣心緒才稍稍平緩。
他鬆開手,一步一頓地走回自己的椅子旁:“……這些流言蜚語,幽主與左明王可知曉?他們,是何態度?”
那人無措地看看其他人,遲疑了半晌才答:“……自然是知曉的。幽主斥責過幾番,還為此處罰過幾人。”
“但越是這樣,不越是心虛嗎?左明王依舊常在皇城後殿過夜啊。”
緊接著他又補了一句:“那些逐明島的貴人們是這般想的。”
……
幾人離去後,陸訣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難道芳旭當真如此鐘情玉廬商,即便他已經有了幽後,仍不肯放手死心?
難道玉廬商當真坐享齊人之福,如此辱沒芳旭?
這些年,他們到底怎麼了?
自己與他們,又到底是怎麼了……
好像是自那日之後,有關幽主昏暴的消息,便開始時不時地傳入陸訣的耳中。
上島的人時常隨口抱怨幾句,幽主昨日貪圖享樂建了個什麼什麼宮殿,今日窮兵黷武踏平了個什麼什麼島。
他問,左明王為何不阻攔幽主?
他們隻說,不知,或許左明王勸阻無果。
不知是哪一刻,招納人手,屯兵操練的念頭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這幽界到底是自己護衛了這麼多年的家,自己的父王兄姊也皆是為它而死,若有朝一日,當真到了需要破釜沉舟的地步……
他想,那這叛軍,便由自己來當吧!
直到又一天,有人說,左明王因不滿幽主近年來的所做所為,在大殿之上公然怒斥幽主,被軟禁起來了。
他知道,是時候出手了……
***
“你篤定,這些是真的?”息衍蹙著眉問他。
故事聽到這裡,他大感疑惑,自己從未聽過有關幽主玉廬商昏聵殘暴的傳聞,也未在周往與引川幽君口中聽聞類似的話,為何獨獨身處孤島的陸訣會得到這些消息?
他心中生出不好的猜測,而這種猜測也在陸訣接下來的話中得到了驗證。
“我不知道……”
他似是想起了極其可怖的事情,渾身顫抖起來。
***
事實上,從踏上逐明島的那一刻,他便醒悟過來自己被騙了。
逐明島皇城仍是自己當年離開時的模樣,絲毫未變。
可當他想掉頭離開時,身體竟已不聽他的使喚,整個人像是被操控了一般!
他親眼看著自己和隨行的叛軍衝入皇城,見人就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劍下,一個又一個宮人與護衛被斬殺,瞬間消散。
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走入大殿,對著滿麵笑意將自己迎上禦台的玉廬商,揮劍劃過他脖頸的瞬間!
微弱的切割感,從劍梢沿著薄利的劍身一直傳到握劍的手心裡,眨眼間仿佛被放大了無數倍,如山崩海嘯般,足以將他的神智瞬間擊垮。
他掙紮著、嘶吼著、哭求著想要甩脫手中的劍,卻始終無能為力!
鋪天蓋地的悔恨與慌亂襲上心頭,滿頭青絲瞬間銀白!
而殺戮,卻仍在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