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對論 “請問先生,何為文墨之道?……(1 / 2)

昔有神明 溫似 4115 字 1個月前

四人走上前去,舒嘯微微俯身。

“請問先生,”見時硯迷迷糊糊應了聲“嗯”,才又繼續,“何為文墨之道?”

時硯手中忽閃的扇子一滯,隨即睜開了眼。

陽光下,四人的麵容有些模糊,他眯著眼瞅了半天,才勉強分彆出這三男一女的模樣。隻是……

“某瞧你,似是有些麵熟?”他逡巡的目光最後定在舒嘯身上,問道。

舒嘯笑了,笑聲中藏著難以言說的心緒:“我們以前曾見過,隻是想必你不記得了。”

時硯沒太注意的是,眼前這年輕人並未像其他後生那樣稱呼自己為“您”。

不過便是注意到了,他也不會在意。

“哦,”時硯笑得有些訕訕,“對不住啊,老了,記性不大好了。”

四人怔住,這話竟與上一世的時硯在夢中見到雲起時,說的一模一樣。

舒嘯鼻子陡然一酸,複又壓下去,搖了搖頭:“無妨……先生還未回答,何為文墨之道?”

“文墨之道啊……”時硯看著他,像是透過他又看到了很遠很遠。

他年輕時走過許多路。

他曾遍尋天下,隻為找到自己心中的文墨之義。

這途中他遇到了一位知己,二人一見如故,相偕走過千山萬水,又一起歸隱鄉野田園。

後來他仍舊陷於迷惘,便辭彆摯友,孤身出發,去找尋心之所向的“文墨之道”。

如今時過境遷,他已是白發蒼蒼,卻不知那位摯友可還好……

“文墨之道……”他從回憶中走出來,笑嗬嗬地看著眼前幾人,“這可是個大學問。”

舒嘯拱手:“還望先生賜教。還是說,先生也不知曉?”他抬起眼,從交疊的手上看向時硯。

時硯並不為他的質疑所動,隻拿扇子指了指他,像是對待一個桀驁叛逆的晚生。

“文墨之道啊——”他不緊不慢地又重複了一遍,“在於載道,在於濟世。”

……

舒嘯屏息凝神,一時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想要為好友終於尋得心中之道而喜悅,但卻又有一種無法掩蓋的擔憂正在溢出。

他又問:“何為載道,何為濟世?”

時硯坐直身來,從容豁然的笑中帶著幾分正色。他目光炯炯道:“如水流之,潤澤萬物,載舟以行,醒世以明,為濟世也。”

“還請,先生詳解。”舒嘯作了一揖,長拜道,語氣卻隱隱有些沉重。

時硯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四人也不多言,各自扯過一團蒲墊依次坐下,做聆聽狀。

“某且問你,水從天降,落而為雨,雨水澆灌草木稼禾,充盈川流湖井,以此使人畜草木皆得蓬勃。而雨水又彙聚成江河,江河載舟,便有了世人乘舟而行,天下熙攘往來,此即水利萬物。”時硯探頭問他,“可是如此?”

四人皆點頭:“正是。”

時硯會心一笑,又撤回身子。

“某方才說‘文墨載道’便是如此,文墨隻是我們所看所觸,然其內裡所承所載,乃是以文墨書寫的道理,是為人處世的智慧,亦是這天地世道須以傳承延續的精神。”

“這載於文墨之中的‘道’,便當如水一般,澤被眾生,教化萬民,使人人明其道、逐其道也!”

“再以小見大,世人明其道,便可彰其誌,有人才輩出,各領風騷,則世道昌明,天下興盛!”

他字字鑿鑿,擲地有聲,一席話落下,書院內靜得幾乎落針可聞。

舒嘯為他口中的“文墨載道,文墨濟世”深深震驚。原來,曾經那個會為了一副字、一首詞賦輾轉難眠的時硯仙君,如今竟已著眼於天下沉浮、世道興衰……

他沉默了半晌,待心中澎湃稍緩,試探著又問:“先生此等宏願,幾時可成?”

“哈哈!”時硯卻是仰天一笑,爽朗答道:“天下眾生何止千萬,某不知何時可成,隻知何時該始!”

“那何時該始?又該由何人始?”舒嘯急忙追問。

時硯一挑眉,手中蒲扇拍了拍胸口:“自此時始,由此人始。”

“……”舒嘯心中擔憂愈盛,雙眼深深地看著他。

樹影搖晃,日光婆娑,時間略有些久了,以致於時硯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話。

正要問他,卻聽他又說:“此時所言,或有冒犯,但我還是想問一句——”

他神色複雜,似藏著某種莫名的情緒。

時硯一怔,恍然感覺這目光有些熟悉。

……是了,與多年前自己與摯友雲起辭彆時,他的目光一模一樣。

下一刻時硯便聽到他問:“既已尋得文墨之道,先生離世之時,可能得解脫?”

時硯來不及品味這眼神究竟是何深意,便被這話問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