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對論 “請問先生,何為文墨之道?……(2 / 2)

昔有神明 溫似 4115 字 1個月前

離世之時,可得解脫?

他果斷搖頭:“不可。”

“困惑雖悟,然文墨之道更在踐行。生死之事,全由天命,某不能左右,然若就此離世,宏願未成,恐不能心安解脫……”

“可載道濟世,非一時之功,天下更不止有先生一人,萬千學子,亦可承先生之誌!”舒嘯忙說。

時硯仍是搖頭:“那是他們的人生,某無從置喙他們的誌向,唯放心親力親為,至死無改,且願生生世世奔於此道。”

“這!”舒嘯語塞,誠如此前所言,時硯是個固執之人,一旦下定決心便難以勸改。

他看向息衍,期望他能有些什麼辦法勸他回頭。

息衍始終未發一言,直至此時舒嘯的勸導陷入僵局,他也隻是雲淡風輕地倒了杯茶,雙手敬與時硯。

時硯見此,笑著放下蒲扇,亦是雙手接過茶盞,頷首道謝。

接著,息衍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才緩緩開口。

“晚生幼年啟蒙時,曾聽家中長輩教導,識文斷字,乃為人之本。後又學習詩詞歌賦,先生教導說,辭藻韻律,乃行文之本。再其後,又學禮義文典,師長說,明心達義,乃立身之本。而今我又讀經史百家,師長又說,博采眾長,乃修身之本。”

“請問先生,這些,可皆是文墨?”

時硯頷首:“正是。”

息衍:“那他們說的,可有錯?”

“無錯。”

“可為何無人提到先生所說的‘文墨載道,文墨濟世’,是因我尚未學到此境界?”

時硯笑答:“載道濟世之說,隻某一人所想,並非世人普識,公子此前未曾聽過不足為奇。”

息衍誠懇地、語氣中不見一絲質疑地,又問:“莫非,此前竟從無人悟到此理?”

……時硯沉默了,垂眸不知想些什麼,院中氣氛一時間有些冷滯。

息衍卻似毫無察覺,又道:“晚生冒昧,竊以為,天下人習文受教,多以文墨為裳,著飾己身,凡作詩詞文章,必要辭藻美豔,甚至於忽略了文中深意,此舉實為辱沒文墨。”

“然,若說文墨必定載道,字字句句皆為教化,卻也著實失了美意。”

此時,時硯看向息衍的目光已經鄭重了許多。

他說:“公子說的前者,某年輕時也曾深陷其中,隻是後來遇到些人和事,從虛無中發覺了天地人之所在所係,才一朝夢醒。可依公子之言,某如今是又陷入了後者的泥淖?”

此話一出,舒嘯頓時瞪大了眼!

雖然他方才聽得迷迷糊糊,不太懂二人究竟說了些什麼,與他們此行的目的又有何關係,但現下看來……

時硯是被說動了?

息衍不動聲色,又給時硯斟了一杯。

“晚生以為,文墨隻是一種器具,正如這杯盞一般,”他抬手示意桌上的杯子,“先生方才說‘道’即如水,晚生深以為然。可水入杯中即為杯狀,入碗中即為碗狀,水無定狀,‘道’亦如此。先生可懂我意?”

時硯沉吟半晌,才說:“公子方才問,為何前人不曾有‘載道濟世’之說,如今又說文墨為器,道無定形,是想告訴某‘載道濟世’早已有之,隻是藏於彆處?”

息衍抿笑看著他,並未應答。

而下一刻,時硯突然扶著椅子站起身來,對著息衍一揖到底。

“請公子教某!”

四人登時被他這一番動作驚得不輕,齊齊從地上蹦起,息衍更是一步上前將他扶起。

“先生快請坐,晚生不敢當,隻是有少許困惑與先生探討罷了!”

這時硯仙君果真是個直率過頭的脾性啊!

“公子謙遜,某自問講學授課數十載,也深知教學相長之理,然今日公子竟將某拖出執迷,此番所學公子當得起某之師長!”

時硯說著又要拜下,息衍使了點法力才堪堪製止了他。

“先生客氣了,先坐下說吧。”他無奈勸道。

時硯心中確實仍有疑惑未解,便也不再固執,順勢坐下。

待四人重新在蒲墊上坐好,他才又開口:“還請公子教某‘載道濟世’之理。”

息衍歎了口氣,再次感歎於這位時硯仙君的執拗,隻好繼續說了下去。

“一則,晚生以為,文墨為器,並無固定之所用,譬如世人可以文墨記載天象曆法、曆朝史事,以供傳承散布,亦可以其吟詩作賦,抒懷傳唱,甚至是最為尋常的,大街小巷旗幡招牌、賬目分類,再或是先生說的經世學問。這林林總總,又何嘗不是先生口中的‘雨潤萬物,澤被眾生’呢?”

“如此說來,文墨之途,不止於道?”時硯問。

“正是。”

時硯若有所思:“公子請繼續。”

“二則,農人順天時播種耕作,匠人煆器燒瓷、養蠶繅絲、營造樓閣房舍,朝堂製定法度禮義,天下眾人和而不同,處處皆是秉承天地之道,順勢而為。縱然有所不順,也自會舉一反三,改弦更張。”

“換而言之,‘道’也並非隻存於文墨之中,先生口中的‘道’早已如水一般,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