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靈骨 天下道理,自有其法,芸芸眾……(1 / 2)

昔有神明 溫似 4293 字 1個月前

時硯聽後再度陷入沉思,過了許久才問:“依公子所言,文墨之道難道已不需某再傳授?”

“倒也並非如此。”息衍發覺這位時硯仙君愛走極端,容易非此即彼。

“天下道理,自有其法,萬千世人,芸芸眾生,皆為其載。先生講學授業,亦是這諸多載體之一,甚至於,乃汪洋中一引浪之鯤。天下也著實需要有先生這般鯤鵬,於混沌中掀起一波清滌世間人心的巨浪……”

“晚生想說,先生此生所求並無差錯,隻是不必過於執罔。”

一隻雀鳥啼叫著從牆頭飛下,在院中一日光照耀處一蹦一跳,時硯視線落在它的身上,怔怔不能回神,思緒中也在進行一場博弈與權衡。

四人皆未出聲,任由他自己衡量自洽。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風吹過,激起息衍幾聲輕咳,也將時硯從沉思中喚醒。

他仰頭看天,長歎了一聲,又看向息衍,到底還是再度站起身來,向他長揖了一禮。

起身時,他坦言道:“公子今日所言,當真令某醍醐灌頂啊!某自命不凡,總以為自己要做便做這世間行大道之人,卻原來某苦心所求之境界,早已以千姿百態存於世間。如此看來,著實是某目光狹隘,坐井觀天了……”

息衍見他如此,也起身還禮:“先生大才,已然世間少有,還望莫要妄自菲薄,失了風骨心氣。”

時硯:“某謹記公子勸導。”

“既如此,晚生想再問先生一遍,此生可還有未竟之願?”

時硯思量了片刻,鄭重說道:“願儘某餘生之力,以文墨為東風,傳播天地之道,廣開眾生之心,拂拭迷人之眼!”

聞得此言,息衍、舒嘯與時硯三人相視而笑,終於放下心來。

***

春風乍起,拂過院角一株桃樹上新開的花蕾,卷著幾瓣桃花為四人送行。

時硯重新坐回藤椅上,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搖著扇子,漸漸睡去。

朦朧中,恍然來到了一座樓閣前。

他抬眼看去,隻見門上掛著一副匾額,上書“真淳閣”三字,筆力虯勁灑脫,讓時硯一眼便心生快意。

順著匾額下的大門進去,不過幾步後,便豁然明亮,一方四麵環水的空台正落在眼前。

空台向四麵延伸出四條石道,石道在水之上,卻又幾乎與水相平,其中一條便通向自己的腳下。

而此時,那空台之上,三張長幾中的一張後,正坐著一位白衣錦服、頭戴祥雲玉簪的男子。男子低頭撫琴,衣袂無風翩飛,似是察覺到他的到來,抬頭看過來。

“你是——”

自己此生摯友、知己,那位極善音律的溫潤公子,雲起!

雲起淺笑一聲,問他:“時硯,此生可仍有放不下的遺憾?”

再遇知己,時硯心中甚是欣喜!

他搖搖頭,笑得歡暢:“沒有了。”

曾經,他尋遍天南海北,隻為求索文墨之義,在這途中遇到了此生知己,尋到了渴求的文墨韻律之美。

然而天長日久,他又以為吟詩作賦不過是孤芳自賞,並非文墨正途,於是辭彆友人,去尋求心中的文墨之道。

踏遍萬水千山後,他以為文墨之用唯在學問一途方不為辜負,以為開民智啟人心才是做學之真義。

如今才明白,一切不過以蠡測海……

此生所執原竟是迷霧一場,他本身處迷惘,想要衝破桎梏,卻不曾想又讓自己陷入另一重迷惘。

天地之道無窮,而他不過是身在其中一粒塵埃,如今雲開霧散,坦然受之,儘力逐之,隻覺得心中豁然開朗。

“我如今,是從未有過的輕快!歡暢!”

雲起笑了,如雲似玉般恬淡:“那我便放心了……”

時硯突然想到什麼,歉意道:“當年,我自行離去,留你一人獨在鄉野之間,心中一直愧疚難當。雲起,這麼些年,你可還好?”

雲起臉上的笑一滯,眨眼間便又恢複如常:“你離去後,我便歸家了。遊曆多年,讓父母兄長為我牽掛,我亦心中難安,如今已然與家人團聚,你儘可放心。”

“如此,”時硯點點頭,“那我便能心安了……”

***

“先生……”

“先生?”

迷迷糊糊中,時硯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肩,他迷瞪瞪地睜開眼,一時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身旁書院的童子見他醒來,急忙提醒:“先生,雖是春日,風中卻仍帶寒氣,可莫在此處睡著了,當心受涼!”

“嗯嗯……”時硯哼哼應了兩聲,還未完全醒過神來。

下一刻,卻聽那童子聲音又開了口:“這琴可是先生的?怎從未見先生拿過呢?”

琴……

琴?

時硯精神陡然一振,立刻睜眼看去。

隻見眼前的案幾上,不知何時竟放了一把伏羲琴,琴尾還有幾片流雲雕花。

他伸手輕輕拂過,福至心靈間,一切便已明了……

一瓣春意,伴著哀戚的長歎落在琴身之上,而後,又無聲滑落了下去,跌落一地回憶。

***

書院外的大樹下,四人看著眼前的靈願箋化作點點星塵消散不見,心中大石終於放下。

舒嘯最後看了眼那座書院,轉身向息衍拱手:“息衍少主此番救下時硯,助他順利渡劫,舒嘯代我真淳閣三人,拜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