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塵宮主。”

一片死寂中，巳湮突然開口：“若將無樾冥主的神魂救出，你可能為他療傷？”

解塵茫然地看向她，半晌才遲疑應聲：“……約莫可以，昆侖有仙池，再輔以我的青蓮之息，慢慢滋養些年頭，應無大礙。”

“既如此，那便勞煩了。”

秦久犀聽到這話，甚是不解：“巳湮你在說什麼？”

巳湮看向她，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久犀大人，有一件東西，要托付於你。”

“什麼？”秦久犀下意識問。

巳湮垂首，摩挲著左手的指環，又想起那日在蓬生碧中，他將那臂環化作了這枚指環，說“即便不找了，留個念想也無不可。”她將它緩緩褪下，交給秦久犀。

“若我不能回來，勞煩替我將此物，交給息衍。”

秦久犀大驚：“你要做什麼！”

什麼叫“不能回來”？！

巳湮長呼一口氣，看向神農鼎：“冥主神魂已傷，縱然有窮極術吞納鼎中源源不斷的煞氣，但終究也會有無力支撐的一日。”

“況且煞氣已入五界，想要徹底滌蕩，各個擊破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讓我來吧。”

“今日種種皆從此鼎開端，又以天下諸水為脈，我便順勢為之，還天地清明。”

說到最後，一貫從容的她，聲音中也露出一絲難以遮掩的顫抖。

“我們可以再想其他辦法！主上如今為我們爭取了些時日，我們再想想，說不定會有其他辦法的！”秦久犀忙道。

“你知道，不會有其他辦法的。”

巳湮看著她，說：“濁隱以此鼎煉煞氣，不會給我們留退路，冥主對神農鼎最是了解，若有他法，便不至於以身祭鼎……”

“巳湮——”

秦久犀堪堪喊出她的名字，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此間眾人也都陷入沉默。

他們明白，她說的一字不錯。

徹底淨化或是毀掉神農鼎，是根本之法。而要肅清已經流入五界的煞氣，僅憑各族一點點清剿，所耗時日又豈止千百年。濁隱與冥主無樾對神農鼎最是熟悉，他們也不會再找到其他辦法……

在眾人怔怔不語之際，巳湮施法將他們一並送回了息台，而後轉身朝神農鼎上方飛去。

眾人回過神來，不等看清她的動作，便見一道霹靂巨雷從天而降！

“轟——”

耀眼的強光從眼前頭頂炸開，幾乎要撕裂天地！雷聲之巨，直讓人神魂震顫，耳暈目眩！

有異族被驚得一個接一個昏了過去，而雷電卻仍在接連劈下。

第二道！

第三道！

三道驚雷一聲蓋過一聲，息台之上眾人無一堪受，即便是各族尊主、數萬年修為，也被震得靈海激蕩。

直至雷聲止息，餘波依舊久久未散——

突然，半空中的神農鼎發出“錚”地一聲清鳴！

鼎身邪煞儘褪，五彩昭彰，祝龍、焜鳳和麒麟的靈息終於掙脫濁淖，再度蘇醒，繞著神農鼎翩飛遊走。

而神鼎之下，道道雷電的尾聲順著不歸川一路蔓延而去，隨川水流入五界。

所經之處，煞氣儘消。

“你們看那裡！”緩過神來的妖皇造桀指著神農鼎喊道。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團白光從鼎中徐徐升起。

“是主上！”宿照臨驚呼一聲，旋即飛身而上，將那白光帶了下來。

“冥主的神魂！”

竟當真，被救下了！

“那巳湮呢？”秦久犀和解塵忙問，話音剛落不等回答，秦久犀便已親自飛身至神農鼎旁。

眼前一片澄澈，除了靈息飽滿的巨鼎，和翩飛遊走的三靈獸靈光外，空無一人……

“巳湮呢……”秦久犀怔怔呢喃，茫然無措。

***

朦朧間，息衍不知何時竟回到了蓬生碧。

小樓前的紫暨樹下，紫衣披發的巳湮獨自站著，望著遠處。

“在看什麼？”他走到她身旁，低聲問道。

“在看，你長大的地方，也看，你日後會生活的地方。”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答道。

“不是‘我們’日後會生活的地方嗎？”他對這個字眼不甚滿意，反問。

巳湮卻沒有回答，直到他久久等不到下文轉過頭來看她，才低聲開口。

“息衍，抱歉啊。”

“嗯？”他有些不解。

“抱歉，要食言了……”

她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目光是一貫的沉靜帶笑，此刻卻又有些憂傷。

息衍愣了一愣，看著她的眼睛，唇角的笑意漸漸凝固。

巳湮轉過身來，握緊了他的手，隨即抬手抱住他，踮起腳。

就在雙唇相觸的一刹那，一切，煙消雲散……

***

月上宮內，宿尤焦急地來回踱步。

他既擔心息台上的情況，又不放心仍在昏睡的息衍。

突然，天空被一道霹靂撕裂，緊接著一聲驚雷，然後是第二聲、第三聲！

宿尤先是嚇了一跳，又呆愣地看著殿外，心中不好的預感呼之欲出！

息衍倏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月上宮的拱頂雕花，隨即是宿尤湊上來的焦急的臉。

“你總算醒了，可有——”

“發生了何事？”話還沒說完，便被息衍打斷。他撐起身子，打量著空蕩蕩的月上宮：“他們都去了何處？”

“息台出了事，重荒偷了神農鼎煉煞氣，還對不歸川動了手腳，巳湮和我娘先過去了，之後主上和我爹他們也去了。”

宿尤也不清楚如今情形，隻能將自己先前知道的一一道來。

“神農鼎？”息衍手指一顫，“方才，有雷聲？”

宿尤點點頭：“……是，三聲。”

顫抖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