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彆不知道自己在這幾天是怎麼過的。

沒有拉開的窗簾，沒有打開的房間燈，一切情緒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發酵，讓人窒息。

少年眉眼淡淡而鋒利，帶著些生人勿近的冷漠，他聽著那通響了十幾次電話的鈴聲，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幾十秒，他還是接下了那通響了十幾次的電話。

……

時光一點一點追溯到幾天前。

房間空調度數開的很高，沈彆此時坐在書桌前，百無聊賴地轉著筆翻著教材書。

等他覺得預習的差不多的時候，他便拿出手機看了眼日曆。

2024年2月15日……還有十天開學。

沈彆一邊想著自己接下來的預習計劃，一邊站起來走到房間門前，一直骨節分明的手覆上了門把，緩緩開了門。

他看見了這幾個月還一成不變的客廳布置。

電視機、沙發、邊幾、餐桌、冰箱、空置的書櫃，以及放在角落裡的盆栽，都在此時顯得無比溫馨，但還是被乾淨的灰色背景帶了些清冷。

在這所很大的公寓，隻有沈彆一個人住。

他似乎早就習慣了空無一人的客廳，習慣了耳畔的清淨，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由於沈彆剛從房間裡出來，身上就穿了件白色毛衣，他沒站多久便覺得有些冷，沈彆下意識掃了周圍一眼，便準備繼續回去翻書，但餘光中卻從窗戶那裡瞥見一抹白。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也顧不得自己冷不冷，小步跑到了陽台帶有的窗戶邊。

沈彆在房間裡的時候窗簾是拉著的，所以他不知道——外麵下雪了。

下雪了。

顧離很喜歡雪。

她曾經對小時候的沈彆溫柔的說過：“媽媽很喜歡下雪哦，每一片雪花在空中紛紛揚揚的落到地麵上，很好看的。不知道……我們小沈彆喜不喜歡下雪呢？”

那時的沈彆隻有四五歲，懂的不是特彆多：“媽媽，紛紛揚揚是什麼意思啊？”

他記得顧離當時給他很認真地解釋過，隻是他自己沒有好好聽。

但沈彆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天真笑著，對顧離說：“媽媽喜歡什麼，沈彆就喜歡什麼！”

但從沈彆上了初中後不久，顧離便開始去c市打工。

因為在那一年，沈彆的父親沈沢去世了。

照顧沈彆的任務，自然就儘數落到了顧離自己身上。

沈沢去世的那一天，顧離抱著沈彆哭了好久。

她隻是嘴裡不斷重複著：“彆害怕，彆害怕，有媽媽在呢，有媽媽在呢……”

……

意識回籠，沈彆壓下一些不知名的情緒，但是克製不住衝動拿出手機給顧離打了個電話。

他以為自己會像之前無數次那樣，聽到女人溫柔的一句“小沈彆找我有什麼事呀，是想媽媽了嗎。”

……可是並沒有。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沈彆有些不踏實。

他退出電話界麵，看了眼時間。

下午五點十一。

她這個點應該在吃飯啊……難道是手機沒帶身上……？

他帶著些不確定又撥了一次。

沈彆看著外麵下的雪，等待了半分鐘後，電話被人接起。

“喂，您好，請問您是顧離女士的家屬嗎？”

不是她。

是個語速很快，口音很規範的女人。

沈彆嘴裡的一句“媽，下雪了，你什麼時候回來”被咽了下去。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聲音有點緊繃。

“我是。”

“是這樣的，顧離女士在陽成路上出了車禍，現在正在c市中心醫院進行搶救，請您儘快過來。”

沈彆的心空了一拍。

“好，我知道了。”

……

沈彆不知道自己穿好衣服出門後是什麼心情，也不知道從家飛奔到火車站，迅速買了個a市通c市的票後的自己，又是什麼心情。

好像是恨吧。

恨自己為什麼這麼沒用，讓顧離一個人去了那麼遠的地方打工吧。

他坐了兩個小時的火車，下車後又開著導航上了本地的一輛出租車。

累嗎。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

沈彆隻想快點見到顧離，隻想讓她好好的。

沈彆甚至在想，如果，如果那個結果沒有發生的話，他就陪著顧離吧。

因為顧離給了他近十七年的愛，他還沒有還。

就連顧離外出打工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他。

其實沈彆的家庭條件其實不差。

因為沈沢是當地小有名氣的一個企業家，掙了個一千多萬，這本足夠讓這對母子好好的過完下輩子了，可是顧離她有些要強，她不想就這樣度過一生。

她要出去，去一個看不見沈沢和沈彆的地方，賺更多錢，來向那些在背後議論沈彆的人證明，向她自己證明，向沈彆證明，她自己是可以的。

但是沈彆真正想要的不是這些。

不是這些。

……

“要好好學習哦，媽媽這段時間要先出去一趟，媽媽知道你英語很差，但是媽媽還在等著，等著小沈彆英語學好後帶媽媽出國旅遊呢。剩下的這段時間，舅舅會照顧你的。你永遠是媽媽最聽話的小沈彆，對不對？”

……

沈彆臉上有著不常見的慌張，推開了c市中心醫院的大門，他跑到前台詢問，但前台隻是沉默了一秒後指了指一條走廊。

沈彆轉頭。

他看見了自己的舅舅。

顧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