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士為知己者死(1 / 2)

四人皆一驚,齊向說話者看去。那人纖腰皓腕,淡藍精細紗袍上綴玉戴珠,在光線昏暗的密室裡依然流光溢彩,與周圍同伴大多棉麻素衣的簡樸風格形成強烈反差。她剛用手帕細細擦過唇角,此時拿出腰中小瓶淺飲一口,順勢向後仰去,以肘撐地,側身斜躺,卻完全沒有覃半雲大大咧咧的鬆垮之感,反而韻味十足。若有對當年歡樂場稍有涉獵的玩客此時看一眼她那風情萬種的極美臉龐,一定會驚得瞠目結舌。當年名動京城的舞娘歸流一,一夜之間銷聲匿跡,竟是棲身於三公主府。

“躲起來……”閻蓉琢磨歸流一的猜測,眉頭漸漸舒展開。

晉陽問道:“我們現在怎麼辦?難道真的乖乖在家等?”

“如果殿下遇到意外,現在杳無音訊,我們自然要去找。”閻蓉環視眾人,開始說出自己的判斷:“如果殿下是自己趁此機會躲起避禍……外人看來,公主下落不明,我們淡然處之,豈不是奇怪?”

覃半雲咧嘴笑道:“所以,不管殿下打算如何,我們都該去找。”

閻蓉點頭道:“是凶,我等自當儘家臣之責任。是吉,我們也要配合殿下把戲做足,消除懷疑。”

既如此,晉陽當機立斷道:“我去,我是殿下貼身親隨,我第一個該去。”

覃半雲也坐直身子,擺袖胸前對閻蓉道:“我也去,我本是江湖人,去江湖方便。”

“還有我……”歸流一以手托腮而臥,笑道:“我這樣身份的人,在他們看來,主家遭遇不測,自然應該另擇高枝了。”

“好!”閻蓉頓首,決斷道:“晉陽,半雲,流一,你們三個分三條路線,去暗找殿下的蹤跡。若找到,聽殿下吩咐,若找不到,一年之後也要回來。我和婉兒守家,儘量打聽些宮裡京城的消息。”

三人頷首,領下使命。屈婉見氣氛到這了,扭身從身後拿出一支早準備好的嗩呐來。

“我給殿下吹一段,遙祝殿下逢凶化吉,萬事順利。”說完鼓腮吹起,高亢淒婉聞之傷心見之落淚……

“我的天啊!婉兒,你這是為殿下祈福嗎?能不能吹個快樂的?”

“我這是正經樂藝!行吧。”屈婉答應得乾脆,舉嗩呐在嘴正想吹,又想起為難事來:“問題是我不會吹快樂的。”

“那就彆吹了。”閻蓉單膝跪起,向中間伸出手背:“士為知己者死。我等今日對著飯菜發誓。絕無二心,否則三刀六個窟窿!”

五隻手搭在一起,擲地有聲:“絕無二心,矢誌不渝!”

誓言既定就無需贅言。晉陽三人身無官職,可以說走就走。恰巧第二天大晴,是個出遠門的好日子。覃半雲公主府呆久了,如今重入江湖,昨晚就興奮地睡不著,今天起了個大早,差點讓閻蓉趕不及送她。

“這錢你拿著。”閻蓉遞上一個係繩布袋,鼓鼓囊囊二十來兩。

覃半雲還是寬大衣服,素布的灰襯褐袍,用布繩係腰。秋風一起,衣袂袖口跟著隨意束起的發梢搖擺。她接過錢袋,打開係繩從裡麵抓了一把放進自己錢帕裡,又把剩下的錢還給閻蓉。“多給晉陽些吧。我不用那麼多,一路都可以賺錢。”

閻蓉知道她的本事,撂地立攤,嘴一張就可以養活自己,便不再推讓。“你們這次離開京城,臨光殿和春澗宮肯定有眼睛盯著你們。晉陽的手藝你知道,必定如飛石投海,他們想跟都跟不住。你和流一可以搞出點動靜,吸引他們注意。不過自己安全為主,量力而行。”

“知道了大管家。”覃半雲係好肩上背箱,笑道:“你怎麼不去跟歸流一嘮叨呢?”

“哼,嘮叨?你離開家想聽嘮叨都聽不到了。流一那有婉兒交代,我不必多說。”

“嘿嘿,放心,如果找到殿下就按約定給你們報信。走了。唔,明年回來給你們帶外地好吃的。”覃半雲撩袍提腿,踏清風流雲而去。

閻蓉目送覃半雲消失在府門前小巷的儘頭,轉身想去找晉陽,才走得幾步,見屈婉在院中落葉桃花樹旁和歸流一告彆。她稍一猶豫,還是沒有過去打擾。她穿過院子,聞聲尋晉陽,走到一間書房前,推開門徑直而入。這是三公主的規矩,除了臥房,其他房間閻蓉五人都可自由出入。此時陳洛清不在家,於是敲門的動作都可省去。

一進屋,就見晉陽撅著腚在書箱裡翻找著什麼。閻蓉過去輕輕提腳踹她屁股上。“鬼鬼祟祟地乾什麼呢?行李收拾了嗎?”

晉陽正巧抱起好幾張畫紙,轉身道:“我還得進宮一趟呢。二殿下要我找幾張殿下的自畫像給她。”

閻蓉聽了微微皺眉:“要用殿下的畫像乾什麼,找她?”堂堂公主,即使失蹤,朝廷也不會大張旗鼓把皇室成員的畫像張貼滿城來找人。陳洛瑜要畫像,必是她的私下動作。

晉陽點頭:“二殿下說如果殿下還活著,現在找到她保證安全是最緊急的,不得不用非常法,可能需要畫像去暗找。”

“為啥不找宮廷畫師呢?”

“嗨,你忘了。兩年前,咱們殿下就說畫師們畫工不過關,趕他們去太學閉關修煉畫技去了。他們都兩年沒見過殿下,畫不出來。”陳洛清在朝廷裡幾乎無實權。在負責有關禮儀宮宴慶典書畫等邊緣事務中,她似乎抓住了能抓住的一切零星權力,一筆一筆為她想要的生活畫卷塗抹。

“對哦……”閻蓉摸起下巴略有所思。兩年,陳洛清可是變化蠻大。何況她在宮裡的神情和平時完全不一樣。“那你找到了嗎?”

“找是找到了。”晉陽把懷裡的畫紙展開給閻蓉看:“可你覺不覺得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