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晚間的易家鎮,去了花燈……(2 / 2)

浮生若夢 林夕桐 3556 字 1個月前

媒婆兩邊傳了幾次話,便叫易嘉年備著東西去登姑娘家的門。吃過一餐飯,姑娘隔著簾子偷偷瞧他,見他模樣頗好,很是滿意。這親事便在媒婆的催促下訂了下來。

當晚,易嘉年回到易家村,在村口的橋頭聽到有嬰兒的哭聲。他順著哭聲快步走去,見一個嬰孩被棉花褥緊裹著,裡麵還覆著一張寫著生辰的紙,沒有名字。

孩子小臉哭的紅撲撲的,水汪汪的眼睛又大又量。皮膚白嫩的,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

被師父收留的易嘉年過了好些年動蕩的日子。這孩子若是被哪個歪心眼的抱去,一定扔窯子去。易嘉年咬了咬嘴唇,一把抱起孩子笨拙的安撫。等孩子不哭了,忙抱著孩子趁著夜色往大院跑。

這年頭,養不活的孩子太多了。能活下來的,都是命大的。老師父見易嘉年相親回來卻抱個女娃娃,拄著拐杖歎口氣,叫他扔了。

易嘉年掀開擋著孩子臉的棉花褥,見孩子這會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想著之前的自己,這會他哪裡舍得扔了這孩子!

老裁縫看出易嘉年的心思,一掌重重的拍在桌麵上。

“你還沒成家!哪家的姑娘願意和你一起養野孩子!”

易嘉年也不知是年少輕狂,還是過去的日子太苦了。苦的他不舍得讓這孩子重蹈覆轍。他第一次忤逆師父,抱著孩子撲通跪在地上。

“師父!以後我易嘉年的一口吃的,都分這孩子半口!我和這孩子有緣分,扔不得!”

老師父望著易嘉年,許是看到了當初自己帶他回家的模樣。過了好一會,才拄著拐杖念叨著:“婦人之仁。”

第二日,剛剛訂婚的易嘉年被女方退了婚。微薄的聘禮被扔在大門口,連紅紙都破了。

老師父覺得丟人,便收拾細軟,帶著學徒們跟著綢緞莊的老板走了,臨行前,他把這大院托付給易嘉年,叫他自立門戶。

自此,空蕩蕩的易家大院,隻剩下易嘉年和無名的女嬰。

剛出月子的嬰兒,缺奶水。易嘉年便抱著孩子挨家挨戶的求剛生產的女人們給孩子吃上一口,有人應了,他就給人家做身衣服做謝禮。求不到,便回去熬米湯喂孩子喝。

有人說易嘉年養不活這孩子,可這孩子卻一點點被他養活大了。易嘉年的手藝越發精湛,易家村成了易家鎮。有時他出鎮去賣衣服,就把孩子托付給附近的鄰居,回來時,再送人家些點心算是答謝。

小時候的南潯營養不良,有點麵黃肌瘦。但卻懂得見誰都笑,還不會說話,就知道笑眯眯的衝人揮手,倒是討人歡喜。平時吃飽也不吵不鬨,給她放進簡易的小床裡,水靈靈的眼睛自顧自的打量周圍,累了便睡。

依照著省心,周圍的鄰居也樂得接濟易嘉年。而易嘉年一直有個小本,上麵記錄著哪天誰家給孩子送了什麼。漸漸地,他有了些錢,便把那些“債”一點點還回去。

慢慢的,孩子長大了,有了名字。易先生的手藝名氣也逐漸擴散出去,空蕩的大院住進了前來求學的徒弟,易家鎮的名號,這才真正跟著易先生這三個字散播在世人麵前。

“……後來就沒什麼了。易叔的衣服一直賣的不錯,南潯也沒想過要找什麼親生父母。對她來說,易叔,就是她親爹。”

付順秋坐在河邊的草地上,緩緩把這些年的事都講出來。他隨手從草地上摸起一塊石頭,用力扔進河裡。

顧清眠一直沒作聲,他看著漆黑入墨的河麵,徑直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土。

“謝謝,回了。”

說罷,便往回走。

身後,付順秋麻利的起身,忙跟上去。

“一起。”

顧清眠回到大院時,南潯屋裡的燈早就掌上了。

他站在院口看著南潯屋子的窗。隔著窗簾,昏黃的光映著南潯低頭的影子,和她時不時抬起拉線的胳膊。

顧清眠看了好一會,才慢慢踱步走回房。他每一步都輕手輕腳,生怕被南潯聽到。

黑漆漆的屋子,他連燈都不敢掌。隻能讓眼睛習慣屋裡的光線後,摸著黑將隨身的行李箱慢慢打開,從裡麵摸出素描本和一根鉛筆,再貓著腰溜到南潯的窗子下,小心翼翼的坐在地麵上。

他借著她窗裡打出來的光,把夾在耳朵上的鉛筆拿下。閉眼想著第一次和她相見時,她的模樣。

鉛筆在紙上輕描,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筆尖觸著偏硬的紙,越動越快、越利落。

直到煤油燈熄滅的那一瞬,顧清眠的筆終於停了。他把鉛筆重新彆在耳朵裡,又貓著腰溜回房,輕手輕腳的關門。

顧清眠把畫紙放在書案上,把鉛筆拿下來隨手放在桌上。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摸摸偷偷地。

畫紙上,梳著兩個辮子的少女穿著襖裙,笑吟吟的望著他。

那眼睛蓄著清泉,那唇瓣,是冬日的兩瓣暖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