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顏第一次見到李止堂的時候才十三歲，小學剛畢業。

李止堂家與付顏家隻隔了兩道巷子，付顏每天去上學都時候都能看到一個高高瘦瘦戴著眼鏡的男孩子，站在門口的水泥大坡上，那個男孩子就是李止堂。

“你為什麼每天都站在這裡，這裡有什麼？”十三歲的付顏鼓起勇氣，走向了那個令他充滿好奇的男孩子身邊。

李止堂看了看比他小半頭的付顏，搖了搖腦袋。

“什麼都沒有，我媽不在家，我進不去門，站在這裡等她。”

付顏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要不你去我家吧，我家就在那兒，你媽媽要是回來了，你就再跑回來。”

李止堂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點頭，跟著付顏去了他家。

“我叫付顏，你叫什麼名字？”付顏從冰箱裡拿了隻冰棒塞進李止堂手裡問。

“我叫李止堂。”

“李止堂。”付顏舔著冰棒重複了一遍，“你為什麼叫李止堂？好奇怪的名字。”

李止堂學著付顏的樣子伸出舌頭在冰棒上舔了舔，舌尖上傳來的絲絲甜味兒讓他有些恍惚。

“我媽給我改的。”李止堂說。

“那你以前叫什麼名字？”付顏又問。

李止堂似乎是嫌付顏話多，舔著冰棒不說話了，一直到冰棒舔完了隻剩了個棍兒的時候，李止堂才說。

“我以前也叫李止堂，糖果的糖，是禁止吃糖的意思，我媽說我爸就喜歡吃糖，我沒見過我爸，但我媽說他是個壞人，所以我媽從來不讓我吃糖。”

“後來上了小學之後，彆人笑我的名字像個女孩兒，我媽就把我的名字改成了朝堂的堂。”

“你都沒見過你爸，你怎麼知道他是壞人？”付顏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盯著李止堂問。

李止堂將冰棒棍兒塞進付顏手裡，“我不知道，我媽說就是因為沒見過所以他才是壞人，我要回家了，我在你家吃冰棒的事你彆告訴我媽。”

付顏看著李止堂跑遠的背影，他不明白李止堂說的話，他隻覺得李止堂是一個有秘密的人，而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完全抵擋不住秘密這兩個字的誘惑。

付顏漸漸與李止堂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和付顏的獨來獨往不一樣，李止堂其實是那種在學校很受歡迎的男孩子，付顏跟在他身邊看著他的朋友換了一批有一批，但唯有自己始終沒變，時間一晃，兩人迎來了熱烈的十七歲。

“你以後想上哪所大學？”付顏坐在李止堂自行車後座上舔著冰棒問。

“沒想過。”李止堂說，“你上哪所我就跟你去哪所。”

付顏笑了笑，玩笑道：“萬一我考上了你沒考上呢？”

“就你？”李止堂哼笑一聲，站起身猛蹬了幾圈，“就你那點兒成績，我閉著眼考都肯定比你高。”

付顏不服，忿忿地在李止堂肩膀上咬了一口，冰棒的糖漬弄臟了李止堂的衣服。

“啊，付顏你個屬狗的，你咬我乾什麼？”李止堂哀嚎一聲，將車騎得飛快。

兩人鬨夠了，把車停在了小賣鋪門前的樹蔭下，李止堂進去買了兩瓶冰汽水遞給付顏一瓶。

“反正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就算沒考上我也一定要和你在同一個城市，大不了你上最好的，我上最差的，學校而已，有什麼區彆。”

“那不成。”付顏將汽水瓶子貼在李止堂脖子上，李止堂被冰的大叫一聲，差點兒跳起來。

“不是同一所學校那我還怎麼當你最好的朋友？還是說你現在就已經打算拋棄我了？李止堂你的良心呢？你把我這麼多年請你吃的冰棒給我吐出來。”

李止堂任由著付顏在他身上東捏一下西揉一把，他對付顏的這些小動作早就習以為常了，也許是原生家庭的緣故，他從小就對付顏充滿好奇，他好奇家裡要是有另一個男人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付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李止堂笑著問。

付顏臉上的笑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乾嘛問我這個？”

“我覺得我有喜歡的人了。”李止堂說，“但我還沒問過他喜不喜歡我。”

“那你乾嘛不問？”付顏神色頗為不自然地盯著李止堂看。

李止堂看著他，有種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候的感覺，那時候付顏也是用這對兒眼睛盯著自己問，問自己叫什麼名字。

“我打算等考完了再問他，不想影響他考試。”李止堂站起身，背對著付顏說。

付顏在心裡慢慢地盤算著距離高考還有多少天，心裡既緊張又害怕，他害怕李止堂說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高考終於結束了，付顏躺在家裡的大床上做著他的大學夢，突然他好像聽到窗外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付顏，付顏，你站窗戶邊兒上，我給你看個東西。”李止堂在付顏家窗外大喊，惹得附近的窗戶上探出了不少腦袋。

“你神經病啊，怎麼不打電話？”付顏拉開窗戶探出半個身子笑著問。

李止堂在付顏家門外的石子路上擺了滿滿一路的冰棒，全是他們小時候吃的那種，這種冰棒這片兒早就買不到了，也不知道李止堂到底是從哪兒搞來這麼多的。

“冰棒都化了，沒得吃了。”付顏笑吟吟地看著李止堂。

李止堂也笑，“那你答應我，答應我我就把這些全都搬你家冰箱裡去。”

“答應你什麼？”付顏明知故問。

李止堂拿起一根冰棒一把撕掉外麵的包裝紙，在上麵舔了一口，學著付顏當年問他的語氣問付顏。

“我叫李止堂，你叫什麼名字？”

付顏整個人已經扶著窗框笑得不行了，但看李止堂一副認真的樣子，不忍心破壞他的這份兒直男式浪漫，忍著笑應了一聲。

“我叫付顏，我媽給我起的，因為我小時候喜歡畫畫，叫付畫畫太難聽了，所以我媽給我起名叫付顏，顏色的顏。”

“有個叫李止堂的拜托我問問你，他說他喜歡你，問你能不能答應他？他說你要是答應的話，你後半輩子的冰棒他全包了。”李止堂晃著手裡的冰棒誘惑著付顏。

付顏轉身從冰箱裡也拿了隻冰棒，不過不是李止堂手裡的那種，學著他的樣子握在手裡晃了晃，“付顏說他要是不答應呢？”

“不答應我就明天再過來問一次。”李止堂說，“反正我這麼多冰棒，不送出去豈不是可惜了。”

付顏快被李止堂笑死了，隨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李止堂也終於知道害臊了，紅著張臉問付顏能不能讓他進去。

付顏家的門其實早就打開了，李止堂帶著他那幾百根冰棒竄進去的時候差點兒卡在門上，冰箱被塞得滿滿的，付顏轉頭一看，地上還剩了將近一百根快化掉的。

“你今天吃不完彆想走。”付顏盯著李止堂幽幽地說。

李止堂完全不在意付顏的威脅，伸手將付顏堵在牆角，炙熱的呼吸瞬間撲到了付顏臉頰上。

“我不想做你的好朋友了，我想做你男朋友。”

這是付顏長這麼大第一次談戀愛，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任由著李止堂笨拙地吻上了他的唇。

其實對於付顏來說，和李止堂談不談戀愛都沒有本質上的區彆，沒談戀愛的時候兩人就整天黏在一起，談戀愛之後還是整天黏在一起，付顏很享受和李止堂之間這種親密無間的關係，這讓他覺得很安心。

錄取通知書下來了，付顏和李止堂果真不是同一所學校，付顏的總成績比李止堂差了三分，與他們當初想的不一樣，李止堂去了最好的學校，付顏反而去了最差的。

兩人湊錢在兩所學校之間租了間房，房子很溫馨，大小也足夠容得下付顏的冰箱和李止堂的自行車。

“付顏，走啊，今晚跟我們一起去酒吧唄，班長請客，不喝白不喝。”付顏的同學從背後追上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說。

“我就不去了。”付顏的肩膀不自在地動了動，“晚上我約了堂哥一起看電影。”

“彆啊，班長請客可就這麼一次，你和你堂哥看電影什麼時候不能去啊？再說了，你和你堂哥兩家關係挺好的啊，又是親戚又在一起住，整天待在一起，你不煩嗎？”

付顏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堂哥跟我不是親戚。”

“啊？不是親戚你乾嘛整天堂哥堂哥地叫得那麼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