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麥田是你頭發的顏色(1 / 2)

球探最後來看了他們的決賽,和身為蜂樂回監護人的優姨私下聊了一場。我和蜂樂回悄悄躲在門外聽牆角,奈何隔音太好什麼也沒聽見。

優姨送走大胡子球探,無奈地笑著向我們招招手,我知道這是他們需要私下談談的信號,識趣地告辭走人。蜂樂回則正大光明拉住我:為什麼要走?我拽兩下硬是無法脫身,在優姨擺明不打算出聲的注視下,憋出一句明天再見。

這不算是有效回答,卻是當下正確的密碼。蜂樂回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兩人做下了什麼不得了的約定一樣,大聲回答我:明天見!

我第二天真的如約到了他家門口,但並不是赴約,而是上門道歉。

這事鬨得太大,我本來沒想瞞,也當然瞞不住。因為越過當事人擅自做決定,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父母重罰,扣除零花錢和喜提禁閉不說,轉天就帶著我提著東西去道歉。

門鈴按響,蜂樂回一路小跑衝過來開門,笑容在看見我背後站著家長我又端著歉意的表情站在門口時轉為了疑惑。

“我是來道歉的。”我說。

“道歉……”這是被我投遞眼神後,眨眨眼睛止住下文的蜂樂回。

上門說到最後變成了雙方家長的交談,少不了扯些你來我往的客套話,尤其是我先做了這麼出格的事。

在發出那封郵件之前我就想到了這麼做的後果,但我還是毫不猶豫地按下了確定。就算得到了一個相對正麵的結果,坦誠來說,心中的想法比起“真為他感到高興”,更多還是“我就知道我是對的”。也許家長也看出了幾分我的真實心情,處理得格外嚴厲……

……我確實吸取了教訓。

禁閉前的最後自由時間,蜂樂回拉著我躲到廚房講話,剛剛他幾乎沒能開口,我坐在沙發對麵一板一眼地說著打好的腹稿,看見他有反駁的趨勢就做點小動作。

但還是沒能抵住他大義淩然地站起來說,這也是他想做的事情,要受罰他和阿江一起受罰。

我不受乾擾地背完了最後一句。

廚房裡他絮絮叨叨問我來龍去脈——敢情是一點沒聽,說昨天的球探,又說他和母親商議做下的決定。

我耐心等他說完,才從兜裡摸出一個小盒子,裡麵裝的是我之前逛街時買下的運動發帶。

“這是什麼?”蜂樂回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客廳的方向,地板上放著我家人提來的大包小包。

“那個是媽媽準備的。”我把盒子推過去,“但這是我的那份,慶祝用的禮物。昨天拿了冠軍,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

我沒等到回應,於是去看他的表情。可當他低下頭,劉海就嚴嚴實實地擋住了一半的眼睛。

我收回覆在禮物上的手,還沒完全拿開就被連手帶盒子一起握住,少年的手掌裡像是棲息著火種,他身體前傾,抬起的臉上閃爍著歡欣的笑意:“……好神奇。感覺好像比昨天贏了比賽還要高興耶。對我來說,阿江才像是那個禮物。”

“謝謝。不過這次的暑假作業記得自己做。”我用空著的那隻手一指禪戳歪他的臉,“就讓我一直看著你吧……”

我由衷地說:“我永遠會是你的朋友。”

永遠這個詞的分量又輕又重。可我喜歡他在場上熠熠發光的模樣,是一切非日常的具現體,他於我的意義就像是期待新星閃爍或者是等待恒星坍縮,我希望在最近的距離看著他,也希望他能讓我看見。

藏進狹小的廚房,我們擠在那扇拉門後躲避著他人的視線拉鉤,許願即使在更遠的未來此刻的意願也不變。

那個我被關禁閉的暑假,蜂樂回去了青訓夏令營。

他每天結束訓練後準時準點發消息轟炸,不到一個星期我就差知道青訓基地的食堂鋪了幾塊磚……社交濃度遠超沒放假時,根本產生不了一點距離感。

在禁閉結束的前一天也是暑假結束的前一天,我第一次接到了蜂樂回的電話。

他神秘兮兮地不說為什麼事,隻是讓我拉開窗簾,又過了幾分鐘才找到我窗戶能看見的位置。滿頭大汗的黑發少年站在原地踮起腳眺望,試探著最佳角度,對上視線時大幅度招起了手,然後把手機胡亂塞進包裡……拋起一個球。

我把屏幕貼到耳邊,趴在窗框上看他在路燈下練習,就好像是每次路過公園時他做的那樣。

球技見長啊。根本就是在炫技嘛。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啊……千萬句想說的話湧在嘴邊,我瞄到反光的玻璃,後知後覺自己笑得無比燦爛。

前言不搭後語對著話筒扯了幾句,我才發現通話早就被碰斷了,攥著手機外殼的那隻手掌心熱辣辣地發燙。

“明天見!“蜂樂回對著窗戶喊。

我向他揮揮手,他卻又喊了一聲,站在原地執拗地抬頭望我。

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這樣想著,趴在窗台上出聲回應之後,他才哈哈大笑著趕在鄰居開門訓斥之前火速跑開了。

最後蜂樂回跟那邊接觸了一段時間,還是沒去俱樂部青訓。我沒問理由點頭應下,反倒是他五秒鐘後沒等到追問,自己補上了理由。

太死板了,他們在試圖告訴我怎麼去踢,就像試圖告訴我怎麼去想一樣。真沒意思。他們也不是那個能跟上怪物的人。

說實話,我並不意外。那一瞬間我在他身上窺見的神光穿透了時間與空間仍然讓我記憶猶新,我再沒在第二個人身上看見那灼灼的色彩。

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難為言。

如果能輕易找到同伴,他的頻頻碰壁、他的格格不入又有什麼意義呢?

但是。“雖然是這麼說,也碰見了不錯的對手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