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我把洗乾淨的外套裝進紙袋還給蜂樂回。
那天他本來打算直接穿走就是,被我拍開了手。雖然是一時興起,到底是穿過了,怎麼可能不洗就還回去。
冷的話我再找件洗過的外套給你穿走。我堅決地堵在了門口反對。
他爽快地答應了,好吧,換著穿。
……雖然懂了,也不是那麼想懂。我半晌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
差不多是發生了這些對話。
進教室跟相熟的同學都問候了早上好,繞過人群就看見蜂樂回趴在桌子上,大清早就打起了瞌睡。他的正臉埋在臂彎裡看不清,隻露出耳朵、小半側臉和彆在耳後黑黃相間的頭發,很是吸睛。
聊天的同學放輕了聲音,還有心不在焉地頻頻投去視線的人。
罪過啊。
特立獨行的人會被一邊排斥一邊憧憬,後者又因為前者而從眾。那種情感複雜又麻煩。
同樣是惦記,風紀委員就純粹得多。我知道對方早早盯上了他,奈何蜂樂回每次跑得太快從來逮不到人。足球部的好成績讓老師也對他睜隻眼閉隻眼,於是這發型就挺到了今日。
欺人太甚!風紀委員這樣跟我抱怨著,我一臉正色頻頻點頭左耳進右耳出——我哪管得到這些。
其實他掛耳染的部分也不算多,用黑色頭發仔細蓋一下,從後麵完全看不見,前麵主要是顏色太跳脫了,很難糊弄過去。與之相對應的,在球場上跑動起來,隨著靈巧的身影突破包圍,淺色的發絲在風中飛舞,天然地就成了最亮眼的指向標。
當然某些時候,也是很明顯的罪證。
周六洗衣服時媽媽在跟我說話,突然止住,疑惑地伸手在我後領處撚出了一根金色短發——絕對是從外套上沾到的。
沉默了片刻,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那根頭發絲和氧氣一起從世界上消失了。話說。那個笑是什麼意思呢……
紙袋輕輕放到蜂樂回的桌子上,我正準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感覺到衣角傳來一股阻力。
某個人側過了臉,露出了一隻眼睛眨了眨,帶著困意的聲音含含糊糊的:“抓住你了,聖誕老人。”
“說些什麼呢。”我說。感覺被這麼一捧,不做出點回應好像少了點什麼,於是從書包的側麵摸出了一顆糖放在他手中。
“是不給糖就搗亂啊……唔呃呃,薄荷糖 no!”沒有絲毫戒心吃下去的結果就是他被超強午夜薄荷狠狠擊中大腦,皺著臉露出了貓咪苦相。
我笑了一下:“馬上就要上課了,精神一點啊。”
他犯困的理由在於足球部的晨練。無論是提前或正常訓練,結束了都是一副困得能立刻睡著的樣子。
剛開學時老師還會被表象欺騙,以為他身體不適讓他去醫務室休息,現在一學期快結束,每個任課老師都不吃這套了。
現在多少有點亡羊補牢的意思,但最重要的是……
“期末考試。你還記得的吧。”我溫和地說。
他趴在桌子上努力思索:“什麼來著?”
我:“……”
蜂樂回樂觀地抬頭一笑:“開玩笑的啦!”
我完全樂觀不起來:“真的是玩笑麼……”
足球部的經理昨天在line上大致跟我吐槽了補習的事情,形勢嚴峻時間緊急,拜托我看著點蜂樂補補破掉的羊圈。
複印的筆記在上次老師公布考試時間之後我就給了蜂樂,重點也幫忙劃了,暫時能做的也隻有那麼多,或許還有一件。
於是出門的時候,我把補充糖分的水果夾心軟糖全部都換成了濃縮薄荷糖。
真是多虧有可靠的經理和前輩撐著這個家沒散啊……我看著午休時間跑來我們班給蜂樂追著補課的阪田君,心裡泛起一陣欣慰。
我剛好要去開個小會,便當就提到學生會那邊去解決,徒留新上任的師生互相折磨,走之前充滿敬意地向阪田君點點頭——就像是對著曾經頭痛的我,補習的和被補習的都向我堅定地點頭回應。
……嘛,算了。
連著幾天的安排都差不多,為了能去暑假的合宿訓練蜂樂也強打起了精神對付功課。一整天課程結束下來,頭埋在書包裡,頭發的顏色都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一個度。
“你是燈泡麼……”我沒忍住撈起一縷仔細看看。
燈泡發出幽幽的回響:“氫氦鋰鈹硼……”
沒救了。
我搖搖頭,縮手的時候被蜂樂回握住了手腕。
他就保持著那個姿勢悶悶地說:“想踢球。想踢球。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是是。”我掙了下,一邊讓他鬆手一邊看向了阪田對他說:“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
最近他們一起活動的時間大大增加,放學後過來蹲人的阪田同學這才像是從異世界走了一趟被我一語叫醒,他遲疑了片刻,臉紅了:“我背他去……?”
我:“阪田君真幽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