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的情況下,我也就進場前跟經理還有蜂樂打了招呼,拜托幾個男生把學生會送的慰問品搬到場下,就跟著大部隊上了觀眾席,免得給他們忙中添亂。
今天球隊踢的是4-3-3陣容,重點突出攻擊性,負責前推的三前鋒要撕開對麵的後防線進球,蜂樂今天場上踢的是左邊鋒的位置。
他是右利足,實際上左右邊路都可以踢,在教練的安排下踢左路內切進球的時間比較多。不過更多的時候是被當成影鋒使,遊離在鋒線上等待機會。
客觀來說,蜂樂回在配合隊友這一項上顯得較為薄弱,一般研究過後都是被當做弱點針對,逼搶到不得不分球的局麵,與隊友的配合脫節時再借機奪過球權。
招數不管老不老,管用就行。
——雖然要我來說不完全是配合的問題。我也曾堵在教練麵前挨個分析,蜂樂並不是在亂傳,但預測和現實有太多的不定因素,沒辦法完全說服對方。
那種方式太冒險了。
教練頭疼地說,既然他超出那麼多,隊友跟不上思路,那為什麼不是他來配合整個團體呢?為什麼不能調整自己的踢法來適應球隊呢?足球不是一個人的遊戲。
就憑他能進更多的球。
足球是比拚進球數的遊戲。我說出那個事實。這比什麼都重要,不是麼?
木桶效應誰都知道,能裝多少水取決於最短板,難道要為了均衡能力把最長的板子鋸掉麼?該改進的是下限而不是上限,可能性從來都不應該被遏製。還有很多種方式!
少數服從多數是庸人的不得已。而他是個天才。
教練語塞半天,行吧。實驗幾回後,被成績將信將疑地說服,大筆一揮乾脆放飛蜂樂回在場上當個非典型獨.逼。
場上隊長進行猜邊,我方開球,選擇了相對較穩的回傳倒腳,層層滲入推進。
對麵這次是踢的4-4-2防反,可攻可守,球員跑位挺講究,場上的幾個進攻球員被一對一卡位照顧得相當難受。這種陣容容錯率極高。四個中場球員充當機動組,進攻時能向前組織串聯,策應隊友,防守時能及時向後退收回自己的半場防衛。
教練的戰術安排是一方麵,真正的球場上情況瞬息萬變,需要場上的球員自行判斷,有一個體能充沛的中樞大腦的存在就很重要。
對麵的中場六號儼然就是那個大腦,成為了上半場的亮點。
我看著看著就把視線移了過去,注意他在場上的動作。持球號令如臂使指,持續跑動也毫不吃力,不愧號稱是對麵學校的王牌中場。
前二十多分鐘都是在不停的倒腳推進,斷球爭搶球權,推到後場的次數寥寥無幾。
也就是第十分鐘的時候我方中鋒在逼搶下無奈來了一腳遠射,三十米的遠射高高飛過球門放了個大炮,觀眾席上一片哀歎。之後再沒推進到更深的位置。
現在大量球員都分散在中線前後的位置,隻有幾個防守人員、守門員還有前鋒蹲在後場防守或,等待時機。
傳統足球的前鋒不需要參與防守工作,但時代變換,足球商業化推進,各個職位的球員的要求都開始向著全能化,也就是能傳能射能守。不過這隻是高中的友誼賽,磨刀試戰術,這種傳統前鋒也並不少見。
上半場過去了一半,僵持的比賽對尋求刺激的觀眾來說缺少看點,我旁邊的觀眾頻頻抬頭張望計時器。
還差一個機會。讓互搏中的野獸找到對方的弱點緊咬命脈撕扯。
終於在半場快結束的時候,波風中學的中場斷掉了傳給對方六號的球,在防守球員還沒到位的時候帶了幾步,果斷橫敲到左路。
接球的是蜂樂回。
看台上的觀眾還在祈禱能持球更久一些。我卻仿佛看到了野獸露出的森然獠牙。
無論是不是私心,我都得說蜂樂回的個人風格是賞心悅目的那種。他球感極好,那些略顯花哨的盤帶,充滿著想象力的假動作和戲耍般的過人方式幾乎讓每個防過他的中後衛都咬牙切齒,一個防守球員是看不住他的,幾乎成了一種場上共識。
這場比賽從開始他就被盯得很死,兩個防守球員一左一右卡住他的跑位,三人成團行動,他幾乎被限製了整個半場。
但是在中場斷球的那一刻他就變向提速回身狂奔,甩開還沒反應過來的防守,在跑到位之後他伸腳卸球,停球的幾秒足夠他們追了上來,但是他已經啟動了。
殺入後場!
守在禁區前的後衛們把目標對準目前場上威脅性最強的那個人,衝上來逼搶,看到己方持球奔馳過來策應的隊友們還沒能趕到,他目前隻能獨自應對。
後衛跑動的卡位,逼得蜂樂回不得不提前內切,他護住球一個踩單車晃掉其中一人,繼續向前突進,角度不太好,但是殺機重重。
射門,隻能是射門。
他卻看向了某個空無一人的方向。
我意識到……如果那個空當上有人殺出策應,應該能做出一個漂亮的二過一,打進無人防守的一球。
僅僅隻是短暫的一秒停頓,兩個中後衛卡了上來,再想射門隻能從他們中間突破。
從蜂樂回進入後場開始,觀眾席就驚呼著騷動起來,歡呼聲和加油聲加大音量震得耳膜發燙。我聽見誰大喊:“慢了慢了慢了糟了——”
我下意識反駁:“不,剛剛好。”
蜂樂回準備從正麵突破……是的。當然是的。假動作。他抬起腳——
——那是一個穿襠挑射破門。
進球有效!
隊友們歡呼著簇擁過去,蜂樂回慢半拍咧出一個笑,任由不知是誰的手放在自己頭上拚命揉搓。他在原地轉了一圈,摟住隊友的肩膀又鬆開,猶如天助般一眼望了過來。
蜂樂回經過半場比賽的跑動,身上掛著亮晶晶的汗水,此時他單手握拳舉過頭頂,少年臉上的笑容還沒散去,看上去……高興、或孤獨。
我默然。我知道未來某一天——真正踏上他想要的那個舞台的時機還沒到來,也許是幾年,也許是明天。在那之前的蟄伏和磨練都是有必要的。
在興奮的人群裡你我是異類麼?那短暫視線相接的一秒裡我讀懂了你、就像你讀懂了我麼?仍不滿足的怪物還在嘶嘶低語麼?
可是他還是朝我笑了起來,我知道。
他看著我,就像我看著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