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啊。

……

現在在千葉這邊的複健活動和在鹿兒島做的內容相差不多，每天去運動康複科報道，脫離拐杖進行深蹲、跑步機慢跑等等。護士就拿著交班記錄本進行數據記錄，時不時溫聲提醒。

相對沒那麼炎熱的上午做完這些都會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幸好康複科也有洗浴間，可以簡單清理之後再回去。

雖然說是敘舊，鬆永夫人的工作很忙碌，也就晚上或者是早上能在家裡看見人影。鬆永先生據說最近出差了，也沒有回來。媽媽過意不去，會幫忙分擔準備三餐的工作，兩個成年人擠在廚房裡竊竊私語，這還是自千切豹馬出事之後第一次在媽媽臉上看見稍微輕鬆些的表情。

某次聽見鬆永夫人不好意思地說自己不太熟練，事實上之前家裡早餐晚餐什麼的，大多數時候是阿江在準備。

千切豹馬正斂目坐在桌前，聞言下意識抬臉看了眼坐在對麵的少女，她正望著廚房裡的背影自顧自地出著神，下一秒就敏銳地捕捉到他投來的視線，轉過臉來勾勒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淺色的眼珠掩蓋在垂下的眼睫中，她沒有問他為何，隻是突然起了個頭說起了自家母親的拿手菜。

他被熟悉的香氣包圍，也自然地說起了那些有關家人的回憶，兩人聊了幾句，在母親們出來之後默契地止住了話題。

這種淺淺的默契用了幾天時間構建起來。雖然減少出現在公共空間的次數，千切豹馬也避不開跟鬆永江的接觸，她最近每天都要去康複中心完成社會實踐，早上跟千切豹馬一起出發，一般下午或晚上才會獨自回來。

車上相處的短暫時間也不能一直保持沉默，所幸鬆永江是個善解人意的聊天對象，拋出和接住的話題都能輕鬆聊下去，話題結束後的沉默也是剛好的留白。她隻字不提足球相關，想來大概是不關注這項運動的，也沒聽過他的名字，這讓他微妙地好受了一些。

到了康複中心之後兩人就禮貌道彆，千切豹馬一般不會在自己做康複運動的時候撞見對方，隻是某次離開時遙遙望見了她跟在醫生身後的背影。

大概是有意進行了規避。

他承了這份情，記在心中。

母女兩人的溫和真誠大大衝淡了千切豹馬暫居人屋簷下的不自在，他也努力不給他們增加多餘的麻煩。

某天結束了康複活動，下午鬆永夫人難得準時下了回班，在餐桌上對千切豹馬建議：“千切君，要不要在附近逛逛呢？這麼多天也沒機會帶你們好好遊玩，一直呆在這裡也很悶的吧。”

媽媽笑眯眯的也明顯是支持鬆永夫人的提議，他在兩位母親的勸導下無奈出了門，現在就算不用拐杖也能正常走路，這種程度的散步完全沒問題。

千切豹馬出了門，卻沒有目的地——他本來也對這片不熟！

也就真的像鬆永夫人說的那樣在附近隨便走走，路過了商業街，大概是附近有什麼比賽，少年少女背著樂器或者是背著球包輕快地掠過街道，三三兩兩圍在商業街的店鋪前，等著熱騰騰的食物出鍋。

這場景對千切豹馬卻是陌生的。不是沒有因為那份閃閃發光的天賦而想要接近他的人，但性格使然，他不溫不火的應對方式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訓練結束也是獨自回家，鮮少在人群中打堆，哪怕是隊友。

那時他堅定地認為自己能成為世界第一前鋒，眼睛裡也隻裝得下這個。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學校門口，放假了校門也封閉了，隻有一個保安守在門口，看他停在對麵還以為這生麵孔是在等人，多看了幾眼。

千切豹馬發了會呆，在保安過來詢問之前離開了這裡。

他走得有些遠了，回複完媽媽詢問什麼時候回來的信息，開始原路返回。然而快走到公園的時候他遠遠聽見了足球有規律的悶響，太熟悉了，哪怕沒有親眼目睹他都能一口斷定。

越走近那聲音就越清晰，千切豹馬幾乎能想象出某個人顛球的樣子，天擦黑了，是誰在這裡練習？

他沒那麼好奇，不過還是下意識地在路過時投去了目光，看到了……

鬆永江。

任何一個人看到她顛球的樣子都能清楚地意識到她絕非笨拙的初學者。

少女鴉羽般的長發束在腦後，幾縷不聽話的發絲蜿蜒在雪白的後頸上，露出的腿和手臂在路燈的照射下也是蒼白的。她一瞬間回望的表情極度冷淡，滄岩灰的眼睛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眼珠，足球在她身前劃過一道靚麗的弧線，腳弓卸球，腳腕一抖那球就乖乖地被踩到她的腳下。

……好像發現了什麼秘密。

千切豹馬慢半拍地想著。

就那麼短短打了個照麵，那冷淡的神情如冰融化，鬆永江又露出了溫和的、往常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此時他隱約覺得那笑容有著麵具般的質感。

一如既往善解人意的鬆永江率先開了口，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