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毛茸茸的橙色月亮高懸於……(1 / 2)

如果給我最不喜歡的台詞排個top3,第一位暫懸,第二位和第三位絕對是“不想笑就不用笑”和“沒辦法放下這人不管”。

前者傲慢無比,後者是屬於幻影照進現實。無論哪一個都是我聽了會克製不住冷笑的程度。

眼見著千切豹馬鬱氣沉沉那句台詞呼之欲出,我先下手為強,拒絕的意味都要刻到了臉上。

紅發少年默了一下,反而噗嗤一聲被逗笑了:“什麼啊。又不是在演電影……”

你確定再晚幾秒,這種話真的不會說出來麼。我笑而不語。

這種電影一般的,莫名的、充滿了自我認知的台詞單獨拿出來沒人覺得自己會說出口,但人物到位,場景到位,心領神會像是叩開心門的金鑰匙或是某種觸及真實的劇情。真無聊。

難道無法理解有些人就是生來如此?

我的偽裝也是真實的一部分。沒有任何心理陰影,也不存在原生家庭帶來的創傷,我隻是天生就愛話中藏話,吝嗇於流露真情實感,無論與誰同行都不影響我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最重視我自己。

一切開了個頭之後就變得簡單起來,又或許是在不熟悉的人麵前說出想法總是更輕易的。

我和千切豹馬莫名其妙地又拐回了先前避開談論的那些——

不得不說,我先前的猶豫是完全有理由的。這太接近於推心置腹了。太親近了。太跳躍了。

實際我心知肚明:

可又確實太合適了。

如果沒有等待關東煮的那份沉默,如果沒有天空中高懸的毛茸茸的橙色月亮,如果沒有這段長得恰到好處的路程,如果沒有建立又打破的形象,大概誰都不會開口,但它們就是同時發生了。

千切豹馬走在路上,依舊是那種慢吞吞的步調,很平靜地、命運般地傾訴:“你應該也知道了。前十字韌帶斷裂,康複的情況不明,如果再次斷裂,我就再也做不成職業足球運動員了。”

“我曾經以為自己會成為世界第一前鋒。跑起來感覺離那目標是那麼近。但是,但是。”

紅發少年的表情很複雜,似乎是在笑——但我實際上是見過他曾經是怎麼笑的,錄像中、賽場上,一個進球發生,少年意氣風發,模糊的記憶中絕不是這般苦澀的模樣。他抿起的唇像是另一句詰問。

我移開視線:“意外平等地降臨在每個人身上。”

“平等?”他重複了一遍,“也許有些傲慢,但我的天賦就是宣告不平等的存在。”

我也認可這一說法:“不可否認天賦也許是。但意外是完全隨機的另一種東西,發生在運動員身上和發生在彆的什麼人身上是無差的。”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當然不會不明白。所以隻是……

千切豹馬沉聲:“……我隻是不甘心。世界的巨變隻發出了一聲脆響。”

我安靜半晌。近乎是有點憐愛地、殘酷地輕輕開口:“我很抱歉。”

他大概是受傷後聽見過的類似言論太多,條件反射地回答:“我不需要抱歉。”

我說那很好:“這句隻是作為觀眾的遺憾。接下來的話,你願意當做安慰聽也行。我不認為這就是結束……你看上去是撞破南牆也不會回頭的那類人。”

千切豹馬:“是麼?你好像比我還有信心。”

我搖搖頭沒再說話。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我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斷。

“……”

再開口的時候他沒有看我,聲音低低的,比起跟我說話更像是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不過你說得沒錯,複健的內容再枯燥我也會堅持下去。我會再次跑起來的。”

我平靜地撕開粉飾的和平:“那你的語氣為什麼聽起來不是這樣的?”

千切豹馬:“……”

有醫生的暗示在先,我給他透了個底:“你的複健結果挺樂觀。也許我不該說這個,但開學前後你應該就可以逐步恢複隨隊訓練了。”

他臉上有一瞬流露出被刺傷的神情:“我擔心的不是康複!我會再次跑起來,毫無疑問的,我不會懷疑自己身為前鋒的決心。但如果……我不再是我了呢?”

這聽上去有點玄乎,可我奇異地領會了他的未儘之言。我停下腳步,反問:“你不能接受自己狼狽的模樣麼?”

“……”

我開始意識到,千切豹馬以自己的速度為傲,這份上帝賜予他的禮物,現在也成了他的枷鎖。

傷後重返賽場總是麵對著很多問題。恢複的情況如何?是否會複發?會不會影響發揮?後者作用於身體和心態,有時候兩者一起出了問題。

真正站上賽場前的猶豫,是職業球員也難以規避的情況。

何況是這種程度的受傷。因傷折戟的天才的故事在這片綠茵場上反複重演,不是每個人都是範尼。原本輕易可以做到的事情,現在卻需要謹慎地打上問號……

我若有所感,在千切豹馬開口之前阻止了他:“保留你的答案吧。你也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想聽吧?”

千切豹馬沉默了一下,轉為問:“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我裝聾作啞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現在卻突然態度轉變為坦然,前後對比不能說不大。但其實理由很簡單。

我誠實地回答:“因為我心煩意亂。”

他被這個答案打亂了節奏。這人定定地看了我一會,玫紅色眼睛裡意味紛雜,有點詞窮:“你還真是……”

正常狀態下,我是不會貿然和不夠熟悉的人談論這些的。但就像我說的,我正心煩意亂,氣氛使然,有些衝動……隨便選一個理由都合適。

我:“所以,輕易給彆人下定義是存在風險的。”

千切豹馬氣笑了:“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就直接包攬完了啊。”

我歎了口氣:“你不是想說這個麼?”

“確實……”久站之後千切豹馬活動下沒受傷的那隻腳,吐出這半句,他眉頭抽抽忍無可忍地接著說,“……你真正的說話風格原來是這樣?”

我:“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