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掌心的溫熱感順著手臂一路蜿蜒而下,鬼哥不知何時摘了他的寶貝兜帽和口罩,露出一張寒霜一樣的臉,濃墨似的眼睛盯著他。
言開霽微微怔了下,立刻往後退了一步,“啊,不好意思。”
“未經允許,考試時間禁止隨意走動,更禁止交頭接耳。”
機械的聲音從講台一頭傳來,過道站著的幾個人同時回過頭,巡視的謝頂老師已經站到了他們麵前。
“你們違紀了,成績作廢,其他人繼續答卷!”
靠得越近,他身上那股子腐爛的氣息就越明顯,熏得人腦袋疼。
“為什麼作廢?”言開霽眯起眼睛,“老師,我們絕對沒有進行和考試有關的任何溝通,況且剛才不管是誰坐在這裡,誰都會站起來。”
和鬼叫板是一件需要充沛勇氣的事,但從鬼片的經驗來看,卷子交了,考試答得怎麼樣還要再說。但成績要是真取消了,他們就一準離涼不遠了。
“對對對對對啊老師!”吳迪兩股戰戰,抖著嘴唇附和:“要不這樣,自從站起來我們就沒碰過卷子,讓我們直接交卷也可以!”
然而謝頂老師置若罔聞,拿著那張已經水淋淋的紙,目光在他們的臉上轉過一圈,聲音毫無情緒波瀾。
“言開霽、謝潮生、吳迪、程洛洛”
從左到右,他看一眼名單,就叫一個名字,最後的目光定格在程洛洛身上,尾音翹了一下,有種說不清的猥瑣。
還是個色鬼。
“你們幾個拿上卷子,跟我到前麵來。”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審慎地跟著他往前走去。
走到講台邊,程洛洛明顯被他惡心到了,接都不接茬,指著窗外說:“老師,那個同學情況很危險,應該馬上打120。”
謝頂老師原本和程洛洛中間隔著幾步,聽到這話竟然笑了,露出一口黃牙,速度奇快地伸出手,竟然要直接抓她!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誰也不能忍這事,就算再惡心,幾乎是下意識的,言開霽手伸向了右邊,要插在程洛洛和謝頂老師中間。
說時遲那時快,程洛洛飛快旋身躲開,拳頭往黑板上重重一捶!
“求真務實,樂學不息”跟著一起顫了一下,擺得最不穩妥的“學”字搖搖晃晃,當即掉了下來!
學都掉了,還學什麼學?
“學”擦過謝頂老師的後背,謝頂老師就像被開水澆了一身,整個人臉都縮成一團,往後連著退了幾步。
離他最近的言開霽分明看到,他轉身的那一刻,浮腫的背上出現了煙灰一樣的痕跡。
教室裡已經沒人再答卷了,都像看救星一樣望著程洛洛和那張掉在地上的“學”。
程洛洛自己都沒想到會有這效果,言開霽卻一瞬間醍醐灌頂,他個高,伸手就能夠到上麵的泡沫板,隨手拿下來一個“樂”,快走幾步趕上了謝頂老師。
他抄起“樂”,照著謝頂老師的後腦勺就是狠狠一下子。
謝頂老師發出痛苦的嚎叫,言開霽再接再厲繼續努力,但監考老師足有他兩個大,甩著龐大的身子往他身上沾,又要打架又要防身,他招架得就有點吃力。
但混亂之中,周圍叮咣聲頓起,在桌椅碰撞聲中,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已經站起來一片!
長發監考老師怒吼一聲加入戰局,直接往離她最近的一個女生身上撲去!
遠處立刻飛來一張紅底黃字的“不”,不偏不倚招呼在了她臉上。
她身形一歪,僵硬地回過頭,隻見好幾個同學手揮校訓泡沫板,正雨一樣從身後襲來!
長條桌子的另一頭,是身穿籃球服的180大個子吳迪。他保持著一個擲鐵餅的姿勢,臉上也在往下淌水——是他的淚水。
“我不吃飯了,我今天都不吃飯了!”
教室嘔吐的聲音此起彼伏——
人多力量大,兩名“監考老師”完全被活生生撲倒,一開始還掙紮兩下,到最後徹底毫無反抗之力。
忽然“呼——”的一聲,兩名“監考老師”的頭上竟然竄起了火光!
著火了!
大夥嚇得齊刷刷後退,有抓著了自己書包的,已經連卷子都顧不上拿,當場拔腿就跑。
鬼哥,不,應該叫他謝潮生,這人吵架的時候沒吭聲,打架的時候也沒動手,全程立在人群之後,此刻終於開了他尊貴的口。
“火燒不到人,隻燒它們。”
言開霽壓根沒注意謝潮生是什麼時候鑽進人群,又站到他旁邊的,聽他說這話,非常奇怪地問:“你知道它們是什麼?”
謝潮生朝火光裡打滾的人努努嘴,說了句廢話:“你們的老師。”
火倒果真如他說的,隻燒了兩個“監考老師”,連桌椅板凳這樣的標準易燃物都毫發無損。
程洛洛連砸帶罵了半天,正靠著桌子掐腰喘氣,忽然驚呼一聲:“張老師!”
另一個男生跟著喊:“王老師!”
火光慢慢退卻下來,竟然露出了兩張和剛才截然不同的麵孔,其中一個,恰恰是程洛洛選了沒多久的畢業論文導師。
兩位老師看起來毫無異樣,絲毫沒有被毆打或燒灼過的痕跡,仿佛隻是眯了一覺。
大家屏氣凝神,程洛洛大著膽子伸手探了一下她的導師,立刻驚喜地抬頭喊:“還活著!老師還活著!”
理論上說應該立刻打120,但礙於在場沒有一個人的手機是能用的,這件事隻能暫且作罷。
言開霽本來也想去真老師那搭把手,眼睛轉過窗戶,登時想起來什麼,轉身就往外跑。
窗外樓下,一個男生趴在地上不知死活,右手手腕軟綿綿地垂下來,上麵刻著一個“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