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川去洗手間的時候，一個打扮得很時尚的大叔過來和我搭話。
“喂，小哥。你是剛才那個妹妹的男朋友嗎？”
我搖搖頭。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我和光川是一對？
他看上去半信半疑。
“喂，你女朋友一下把頭發剪短這麼多，”他突然湊近，“是不是遇到什麼很傷心的事情了啊？”
我一頭霧水。“為什麼這麼說？”
“小哥，我乾這一行也那麼多年了。”自來熟的大叔直接在我對麵坐下，“一般來說，女生會突然把留了多年的長發剪掉，不是失戀了就是遇到很痛苦的事情了哦！”
看來這位大叔是剛才給光川剪頭發的理發師。我回想了一下今天一天光川的表現，感覺好像看起來也沒有很不開心。但是說給大叔聽，大叔隻是一個勁地搖頭。
“不不不，我跟你說。頭發可是女人的生命啊。哪個女生會舍得一下子剪掉多年的長發呢？”
正當我在想怎麼回答的時候，光川已經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她有點驚訝理發師居然在和我聊天。這位大叔看到光川，連忙站了起來，一邊點頭一邊笑的時候還不忘給我遞眼神。什麼意思？是要我問光川最近遇到什麼麻煩了？
“怎麼樣？”走出理發店後，光川問我。她晃晃自己的腦袋。
剪了短發之後的光川看上去多了一些乾練的氣質。
我還在想剛才理發師的話，沒有回答。過了幾秒，她搖搖頭。
“算了，這種事問男生也是白問。”
被她這麼一說我就不服了。“什麼叫白問啊。……還挺好的。”
“真的假的啊……”她雖然笑著，但卻是一臉將信將疑的樣子。“剛才你們說什麼啊？那個理發師怎麼會和你說話啊？”
“他問我，我是不是你的……算了。”我往前走了幾步，“沒說什麼，就是隨便說點。”
“什麼嘛……”
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我想起了剛才去理發店前本來想說的話。
“就是……我都忘了你現在應該是準備升學考試的時期了。之前還約你出來打球……”
“啊？這個啊。”她的口氣聽起來毫不在意，“我有特招名額，考試什麼的不用擔心啦，到時候稍微應付一下就好了。”
特招？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
“是新山女子高中！”她一臉自豪，“這可是縣裡女排最強的高中呢！”
“恭喜。”我不由地為她感到高興。以她的技術來說，強豪校不招攬她才是一種損失。
嗯？那這麼說來……
“所以你剪頭發……是為了之後進高中打排球嗎？”
“嗯？啊……確實有這一方麵原因吧。”她晃晃腦袋，好像是在感受自己的新發型，“上次去新山參觀，前輩她們都是短發。雖然現在好像也沒有規定入部一定要剪短頭發吧。”
我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姐姐在上中學的時候也是排球部的成員，升上高中之後，女排部有入部成員必須剪短發的不成文規定，不願意剪掉一頭長發的姐姐從此放棄了排球。
現在當需要光川做出選擇的時候，她選擇了自己的排球生涯。但是，剪掉自己留了很多年的長發，真的會沒有一點不舍嗎？剛才那個大叔還說什麼頭發是女人的生命。
也許是我沉默太久，光川還是注意到了我在想東想西。本來還想糊弄過去，但是她這樣一個聰明的女生完全不是嘴笨的我可以糊弄得了的。無奈，我講出了剛才那個大叔說的話。
說完，光川直接爆笑。
“居……居然都2012年了還有這種言論……”她邊笑邊捂著肚子，“頭發這種東西又不是剪了之後就再也不長了……不行了肚子好痛……”
“沒事吧？”
她衝我擺擺手。
“沒事，不用擔心。我沒遇上什麼很痛苦的事，純粹就是不想大冬天洗長頭發而已。”她深呼吸了幾下，“不過……”
“剪短發的話，打球確實會更加方便一些。剛剛感覺剪完之後我的頭都輕了不少，說不定下次測摸高還能再高一些呢！”
“真要說生命的話，排球才是我的生命呢！”
聽了她的話之後，我的心裡也輕鬆了不少。因為正好想起了姐姐的事情，也正好是同樣的情況，所以就講給她聽了。
沒想到她聽了之後反而沉默了。
“怪不得前輩剛才那樣。原來還有這樣的背景故事……”
正想補充說什麼的時候，光川走到了我的麵前。
“以後的事情我不好說，但至少高中三年，我肯定會繼續打排球的！這你可以放心。”
“就像之前說得一樣，明年春高代表肯定是我們學校！後年，還有再後一年肯定也是！”
“到時候，就看我們誰可以在全國的舞台走得更遠吧？”
她就像光一樣，人如其名。沒有人不會被她吸引。
“好。”我說，“我不會輸的。”
8
她兌現了她的承諾。隻是，春高開幕式的時候，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和日向跑步的時候遇到了她。回去的路上，她告訴我即將要和真倉比賽的事情。我本來想安慰她，但最後說到初中的事情之後，又變成她來安慰我了。
她總是這樣。總是能說出一些我說不出來，也想不到的大實話。
東京的一月雖然不比宮城寒冷，但也不是可以忽視的存在。一向注重身體管理的她想著朋友的事情居然都忘記了多穿一件衣服再出來。
她準備把我的圍巾還給我的時候，我製止了她。說電梯裡也會冷。
現在酒店裡都是暖氣，怎麼會冷？說完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心虛。
但是她卻沒有反駁，悶悶地應了一聲。在經過便利店的時候，光川還帶了一瓶小飲料給我。是柚子味的熱飲，冬季便利店的特供。說起柚子，我想起真倉第一次說起光川的名字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這個柚子呢。
“遊子……”
“嗯？啊，對。是柚子！”
她看上去有點慌亂，但還是笑嘻嘻地回應我。圍著我的圍巾的她看上去……很可愛。
其實我說的不是飲料，但她好像沒有發現。
要是我和她是同級生就好了。
遊子，遊子……從今天開始，我打算在心裡就這樣稱呼她。有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們是同級生的話，至少她就不會一直叫我前輩了。然後總有一天，她會叫我飛雄，我會叫她遊子。
這個願望直到遊子上了大學才實現。
我來遊子的學校看她比賽的時候，認識了一位姓禦門的前輩。
“影山君，你喜歡遊子對吧？”禦門前輩問我。
我沒有多想就點頭了。之前和姐姐說起遊子的時候，姐姐的原話是“飛雄這種排球笨蛋居然能在學生時代就遇上這麼好的女孩”，還讓我一定要好好把握。然而遊子好像還是像中學的時候一樣，把我當成一個關係還不錯的前輩。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禦門前輩。禦門前輩笑得很神秘。
“嗯……我覺得影山君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哦。”
禦門前輩說起了之前我代言的Power咖喱，遊子買了一大堆，就為了抽到有我公式照的那張貼紙。聽完禦門前輩的話之後，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跟你說，晚上聚會的時候你就這樣這樣……”
禦門前輩說出了她的計劃。
“她……她不會生氣吧？”
“不會不會！”禦門前輩擺擺手，“她就算生氣了，你隻要用你這張帥臉深情地看著她，她肯定就不氣了！”
深情？什麼叫深情地看？
“加油！前輩我看好你！”禦門前輩拍了幾下我的後背，正好這個時候遊子也回來了。
9
從結果來說還不算太壞。現在我終於不是“影山前輩”了。
她也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我生日的那一天，經紀人居然把她叫來了。我打開房間的門之後，遊子就坐在我的房間裡。這是我在夢裡夢到過的畫麵。
然後之後的展開也像夢一樣。我牽住了她的手。她說我真的好喜歡柚子啊。我說我確實喜歡“柚子”。
隻是我喜歡的從來都不是水果。
雖然很害羞，但我這次沒有再像酒會那樣不敢看她了。再怎麼不好意思，我也要向她好好傳達我的心意。隻是，正當我要說出那個早就該告訴她的單詞的時候，經紀人開了密碼鎖進來了。遊子連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經紀人好像也發現自己做錯了事，一臉歉意地看著我。遊子走到經紀人身邊問是不是晚會開始了，經紀人似乎有些尷尬地點頭。
“那我們走吧，飛雄？”遊子笑著看著我。可能是我現在的臉很臭，把她逗樂了吧。
晚會順利結束了。球隊的前輩們也都很喜歡遊子。她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女孩子。送她回到公寓樓下，我本來想說剛才在我的房間裡沒說完的話，但就算是我，也知道這些話應該在更加鄭重的場合說。
“……你想說什麼？”遊子笑著看著我。
她明明也知道我想說什麼。她明明和我有同樣的想法，但是她就是不說，就是等著我說。
“……聖誕節有空嗎……”
“嗯……聖誕節啊……”遊子說話的時候故意拖拍子，就是想讓我著急。
“和我一起過聖誕節吧。”
我現在又緊張又著急，表情一定很搞笑吧。所以遊子才會笑得那麼開心。
“好。”
她說完，就像第一次叫我名字那次一樣，迅速逃回了自己的公寓。
10
姐姐拿起一條項鏈。“這個好看，就選這個吧！”
“這個她會喜歡嗎……”
姐姐挑眉，“怎麼，你不相信姐姐的眼光嗎？”
“沒有沒有沒有……”我連忙擺手。
買完項鏈之後，我和姐姐搭上了扶手梯。
“她叫遊子對吧？”站在前麵的姐姐說，“這個名字……啊！”
“是不是你高二那個時候我給你剪頭發那次那個？”
高二的時候姐姐剛剛從美容師的學校畢業，那個時候剪頭發的技術還不是很成熟。她給我剪頭發的時候，突然問我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然後那個時候正好媽媽帶了一箱柚子回來了，然後你聽到柚子就坐不住了。”
但是剪刀還在剪，所以……
“那個時候的發型還被遊子笑過。”
“哈哈哈哈真的嗎？那你得感謝我哦，給你們又創造了一些話題呢。”
我沒有回答。進了姐姐的車裡，剛剛坐下係好安全帶，我聽到姐姐說：
“飛雄。”
“雖然我還沒有見過遊子，但是從你告訴我的事情看來的話……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
“我很高興你能在學生時代，特彆是在初中的時候遇到這樣一個女孩。你知道，和你一樣對排球一根筋的女孩可不多。”
初三那年我失去了很多珍貴的東西，但現在看來，我也同時得到了很多。
姐姐不再搞怪，也不再戲弄我，她就這樣很認真地看著我。
“一定要好好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啊。”
姐姐認真的語氣讓我也認真了起來。正當我準備回答的時候，我突然從床上驚坐了起來。
拿起手機一看，現在已經是聖誕節的後一天了。昨天，我和遊子一起從東京坐新乾線回到了宮城。然後，我們去了之前預約的餐廳。因為我已經滿了20歲，所以我好像點了一杯什麼不認識的酒，然後……
我看了一下周圍，這是我自己的房間。
門被打開，姐姐一臉無奈地看著我。
“你可終於醒了啊。居然還有在約會當天喝了一杯酒然後直接醉倒的人……”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姐姐看我這樣子，好像更加無語了。
“遊子呢？”
昨天應該是她打電話給姐姐把我帶回來的吧。
“遊子？哼哼。”姐姐笑得一臉搞怪，“你現在趕緊去客廳吧。”
我穿上拖鞋之後直奔客廳。熟悉的客廳裡是我熟悉的那個女孩，她正捧著一本舊相冊看得津津有味。她身上穿的好像還是我以前在家裡穿過的衣服。
“美羽姐你看這張飛雄的照片好好玩哈哈哈哈……啊。”遊子好像終於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她移開了視線，站起來的時候手一會兒放前麵一會兒放後麵。
姐姐走了過來。
“昨天可是遊子把你這小子拖回來的哦。”姐姐輕輕地拍了我的頭，“我去買中午的食材，你們……好好聊聊吧。”
一時間有些沉默。早知道遊子也在這裡的話我就不會剛從床上爬起來就往這裡跑了。
“那個……你現在還頭暈嗎？”
“現在不暈了。很正常。”我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好蠢。
遊子笑了，看起來好像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
“昨天美羽姐留我住下了，然後今天還找了你以前的照片給我看。”遊子坐下之後又把相冊抱了起來，“啊，這個……衣服是美羽姐拿給我的。”
“哦……”
我的眼睛好像還沒有習慣遊子在我家裡穿著我的衣服的樣子。但是我的大腦非常清楚我現在應該說什麼。
“啊，昨天的禮物……”
“我喜歡遊子。”
我看到遊子呆呆地看著我，然後臉紅了。
“啊。”遊子移開視線，“我……我知道。”
她不會以為我還在說水果吧？我走到遊子身邊，直接蹲了下來，抓著她的手抬頭看著她。這樣她就算低著頭也能看著我了。
“我喜歡遊子。影山飛雄喜歡光川遊子。”
“所以，你能不能……”
沒想到被我抓著手的女孩掙脫了我的手，並且反握住了我。“我說了吧？我知道。”
“昨天抬著你回來的時候，你嘴裡一直在說這個……”
聲音很低，但是我還是聽見了。
“那，那你的回答呢？”
遊子笑得很可愛。“這個的話，我昨天已經回答過了哦？”
“啊？”
“同樣的話我才不會說兩遍呢。”
“可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那就是你的問題咯。”遊子用雙手拍拍我的肩膀，起身站了起來。她走進我的房間，出來的時候胸前還抱了一個排球。
可能是看我還蹲在沙發前的樣子太可憐，她笑著把我拉起來。
“我剛才想說的是，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至於我昨天的回答呢……”遊子把排球拋給我，“如果你表現好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再說一次。”
我抱著排球走到她的身邊。我看到她已經戴上了我和姐姐一起選的項鏈。
“我是不會輸的。”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