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浴沒有什麼表情,她咬著左手食指的指節,凝目出神……
寒皙也隻能默默。
良久,鐘浴鬆開了牙齒,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寒皙。
寒皙感到很難受,氣堵胸悶,忍不住偏過了臉。
鐘浴輕輕開了口,“……那麼小就沒有了父母,真的是好可憐,那時候他一定很難過……”
那遙遠的慘痛的記憶,每一次提及,都讓人不由得鼻腔發酸。
寒皙再一次眼眶模糊。
“……因為我沒有得力的父親和兄弟,所以他不能愛我,是不是?”
雖然事實如此,但是有些話,怎麼忍心說呢?
寒皙隻是沉默。
鐘浴又問:“你的表妹,她很美嗎?”問完她自己答了,“一定是很美的吧……”接著她又問:“比我呢?”
寒皙道:“自然是比不了的……濯英姊如此姿容,世上……”
寒皙閉上了她的嘴。
她意識到她此時的誇讚是一種殘忍。
“他會有很完美的妻子,很廣闊的前程,是不是?”
“他會有很美滿的餘生,對嗎?”
鐘浴如此問。
答案顯然易見。
鐘浴把嘴抿得很緊,然後微笑。
很有苦澀的意味。
“我是真的愛他,所以當然是想他好……”
她昂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紗帳。
“等我好了,我就去漳南。”
“我再也不見他。”
寒夙到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昏黃的日光裡,鐘浴垂首坐著,耳鬢的短發和毫毛清晰可見。
她就安靜坐在那裡,給人一種遺落世事之感。
寒夙停在了門邊,沒有再往前。
使女的通報使鐘浴抬起頭往來人的地方看。
恰好四目相射。
鐘浴原本是怔愣的神色,見了寒夙,咬住唇,緩緩地笑起來。
“是三郎……來探我麼?”
寒夙卻不應答。
鐘浴又道:“怎麼不過來呢?可是因為我沒有迎你,你覺得我失禮,所以生氣了?”說著,她就要站起來。
寒夙便進了門。
鐘浴含笑看著寒夙慢慢走近,她還是在榻上站著,很有高度,因此寒夙看她時,要作稍微的抬頭。
她原先便很顯得消瘦,如今久病,更有不堪之感,映著日光,自有一番風流慰藉。
寒夙遠遠地停住了。
鐘浴坐回去,眼睛注視著寒夙,笑道:“我病了很久……”她含混著咳嗽了兩聲,又道:“……你離得太遠,我說話,你隻怕聽不清……”
寒夙猶豫一陣,還是過去了。
不過終究隔著兩三步的距離。
鐘浴已經覺到滿意,並沒有再說什麼,眼裡有搖蕩的笑。
她隻是看著寒夙笑。
寒夙很不自在。
他來得並不情願,所以他應該儘快地把慰問的話講完,然後離開。
“……你可好了?”
“還沒有,但是三郎來看我……”她輕輕地笑,“明日也許就好了……”
寒夙的心裡忽然有了一股怨氣。
“我明明講過我不去的。”
他語氣裡有責怪。
“可是我也說了一定會等你……”
“我以為你還是會去找我的,我能等到你……”
她還是笑。
“又沒什麼要緊,那時雖沒等到,今日你卻來了……”
“我等得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