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我再也不見他(1 / 2)

濯英 崔梅梓 3746 字 1個月前

鐘浴病了很久。

此時差不多是好了。

隻是頭還有些昏沉。

不過她已經不想再吃藥了。

“不吃藥?不行的。”

姚頌篩好了藥湯,遞碗給鐘浴。

鐘浴不肯接,滿臉的愁苦:“是真的不想……”

姚頌不為所動,道:“既然不想,那為什麼還要生病呢?”

鐘浴辯駁:“我並沒有想生病……”

姚頌把碗又往前送了些,“快吃了吧,吃了,也就好了,何必再拖?”

鐘浴不情不願地接過了碗,然而隻是端著。

姚頌見狀,長歎一聲,道:“也讓人省些心吧!雪封了山,不管,一定要出去,怎麼樣呢?斷了骨頭叫人抬回來,不吃教訓,天那樣冷,又不是炎夏,怎麼會想著到山野裡看月呢?吹一夜的冷風,回來後腰背痛,發寒熱,躺十多天,累得旁人寢食難安,如今將要好了,卻不肯吃藥,究竟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我還沒病倒,濯英姊你心有不甘,一定要我也去半條命?”

話說到這種地步,鐘浴隻能認輸,苦著臉捏起藥碗,仰頸一飲而儘。

姚頌終於滿意,起身收拾藥碗。

因為藥實在太苦,鐘浴心中還是暗恨,就對姚頌道:“七郎你這樣年少,卻煩瑣至此,老婦一般,哪個女郎肯愛呢?”

姚頌笑道:“旁人我不知道,但濯英姊肯定不愛,我瞧得出來,濯英姊偏愛那些不睬人的。”

鐘浴笑出聲來,笑了一陣兒,停下來,極幽怨地道:“真是好利的一張嘴!刀一樣割人的心。”

姚頌道:“濯英姊還是收手的好,你那樣糾纏,他都不為所動,哪裡有半點人的真氣?這樣的人,真惹了他,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你彆自掘了墳墓。”

鐘浴不說話,隻一下下攏她散著的頭發。

姚頌還要再勸,使女忽然來報:“寒女郎到訪,現已至門前。”

姚頌往門口看了一眼,站起來,先喚使女來捧漆盤,再對鐘浴道:“濯英姊有客,我先告退。”臨去前,他忍不住再一次苦口相勸:“我的話全然是出自真心,濯英姊多少也聽一些。”

寒皙由使女引著進門。

鐘浴並沒有迎人,她仍然撐坐在榻上,隻一雙眼睛追隨。

寒皙緩步行到榻前,使女另搬來坐榻請她坐。

寒皙卻不坐,她看向榻上的鐘浴,笑道:“我想同濯英姊近一些,不知濯英姊可允我同坐?”

鐘浴笑著往後挪了些,給寒皙讓出了地方。

寒皙挨著榻坐下,抬起頭來看鐘浴的臉。

依舊美得叫人心驚,隻是白得厲害,很沒有血色,而且雙眼下有隱隱的青痕。

寒皙很感到愧疚,“我該早些來的……我竟不知道……”

鐘浴笑道:“我並沒有特意告知你,你又怎麼會知道呢?”

寒皙道:“便是沒有告知我,我也早該想到的……還是當著我的麵呢……濯英姊也太胡鬨,三郎明明已經說了不去……濯英姊不該去的……”

鐘浴歎一口氣,滿臉的苦笑,“我哪裡知道三郎竟是這樣的鐵石心腸呢?我生平還未受過如此冷待……”

她的頭垂下去,垂得很低,再瞧不見臉。

正是一副傷心難過的樣子。

寒皙難免為她心痛。

也不止是為她。

一顆心狠狠地墜下去。

“濯英姊……”

寒皙咬了下唇。

她頓了好一會兒,但還是堅持著說了下去,“三郎並非你的良人,你還是不要再同他牽扯了……”

鐘浴詫異地抬起了頭。

寒皙繼續講。

最難堪的話已經講了出來,餘下的也就再沒有什麼為難。

“三郎的事,不知濯英姊了解多少呢?”

鐘浴沒作聲。

不過寒皙也並不需要她答。

“隻怕並不多吧,畢竟我家瞞得十分嚴實,外人又怎麼知道呢?”

“要想講清楚,得先從我祖父說起……我祖父最榮光時,也不過一個散騎常侍,他自恃高才,當然是不甘心……他有三個兒子,中間的那個,未及加冠便仙遊了,所以其實是兩個。我父親是幼子,他的長兄,便是三郎的父親……祖父受出身所困,一生不得誌,隻得寄厚望於子孫,然而,他最得意的長子,忤逆了他的意願,同一個出身寒微的女子定下了白首之盟……我那伯母,家中雖有些資財,父兄卻不曾擔任任何官職……這自然為我祖父不容,父子二人為此決裂,伯父便帶著伯母到往山中隱居……我父親一直竭力促進父兄和解,外祖舉薦他任南郡太守,他求了母親,母親又去求外祖……所以最終出任南郡太守的,是我的伯父,但是祖父仍然不肯寬宥伯父,父親安慰伯父,將來任滿回朝,自有父子相見的時候……父親在平渡送彆了他的兄長,滿心歡喜的等待日後的團聚,可是……伯父行到瀝南,遭遇了水賊……除了因病羈留蘭城的三郎,伯父伯母,連同兩位從兄並一位從姊……悉數喪命賊手……噩耗傳回,祖父急怒攻心,當晚便故去了……父親拖著病體趕去瀝南,帶回了親人的遺骨……和一個病弱的三郎……父親無法原諒自己,他認為是他害死了他的父兄,他將他的愧疚全部移情到三郎身上……但我父親有他自己的兒子……三郎很懂事,八年前,他十一歲,一定要回鄉為父母守喪,誰也無法勸阻……我父親沒有辦法,隻好親送他回真陵……之後他就一直在真陵,今年才回到瀾都,不過一月而已……是我父親一定要他回來……他不會拒絕我父親任何的要求……他實在是經曆了太多事,很有自己的心事,固執得厲害……他打算聽從我父親的安排迎娶我姨母家的表妹……”

“這其中有太多事了……”

“僅我一人之力,不足以使他改換……”

“濯英姊……我於你有愧……”

“前人有語,傾蓋如故……我與濯英姊,正是這種情誼,我今日作此剖心之舉,隻是為了……”

她不再說了,抿著唇看眼前的人,滿麵哀傷之色。

她對鐘浴是真心的喜歡,不忍心見她受傷害,可是當世愛以出身論人,她也是沒辦法的。